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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持中速向前開著,那人坐在後坐上一點聲息也沒有,我還以為他睡著了,往車子裡觀後鏡瞄了一眼,不禁嚇了一大跳。那人正在瞪大眼睛死盯著我,但他眼睛瞪得未免太大了,弄得眼角裂開了,一絲絲鮮血從眼角流出來,就像古人所誇張的那樣&ldo;目眥盡裂&rdo;。就像瞪視不共戴天的仇人也不會這麼投入吧?我連忙轉開目光,又偷偷瞥了一眼觀後鏡,他還保持原樣瞪著前面。我忽然明白他不是在瞪著我,而僅僅是瞪著前面的一片虛空。與他呆滯的神情非常匹配的是,他的腦袋好像又腫大一些,不管是因為什麼病變,惡化得可夠快的。

這麼緊張幹什麼,不就是去一趟火葬場嗎?來,輕鬆一下。我打開車載收音機。一位熟悉的已婚婦女的聲音響起,這是下午四點鐘一個互動節目的主持人,專門給處於人生中苦惱的聽眾指出路,她在接到聽眾來電時聽到火氣很大,一言不合往往指斥對方為人處事有問題,而聽眾也乖乖聽她斥責。此人脾氣如此火爆,不是已婚婦女才怪。可在接近半夜時分,又聽見她名揚東北的責罵聲很令人意外。儘管她語句含混,我仔細聽了聽還是聽明白了她在厲聲斥罵計程車司機,就像在罵丈夫一樣絲毫不留情面,聲音之凌厲把東北已婚婦女的氣勢表現得淋漓盡致。我越聽越不對勁,主持人在廣播中罵街簡直是駭人聽聞。可再往下聽她居然在罵我!決不是在罵同名的人,提到的車號就是我開的車。我很快就肯定她其實在僅僅對我一個人廣播。再沒有比這更叫人毛骨悚然的了,我趕忙關掉收音機。

身後的客人就跟死掉了一樣沒有一點聲息,一想到我拉著個死人滿街逛就心裡一凜。我偷偷瞥了一眼觀後鏡,除了他眼角的裂縫變得深了一點,更粗的血流流過臉龐以外,沒什麼變化。至少這人還在。按理說他的樣子確實很嚇人,我膽子也很小,但還是不敢提醒他現在他已經血流滿面,在邏輯上應該先去的地方不是火葬場,而是醫院。天知道這麼一說這人能有什麼叫人想不到的反應,我還是就當沒看見的好,只要到了火葬場把他一卸就萬事大吉。

車廂里保持如此長時間的沉默,自我開出租以來還沒有過。一個念頭往外冒,我不由自主地講了一個笑話:&ldo;一個正在高速行駛行駛的計程車上,坐在後坐上的乘客有事要與司機講,很突然地拍了司機一下肩膀,司機嚇得大叫起來。乘客很驚訝地問是怎麼回事,冷靜下來的司機解釋說:&l;這是職業病。我剛開計程車不久,以前一直是開靈車的。&r;&rdo;

說完我先笑起來,但後坐上一點動靜沒有。一股莫名的寒意襲上心頭,此時要是他用冰涼的手拍我肩膀一下,我肯定也會瘋狂地尖叫,儘管我從來沒開過靈車。死寂的車裡能聽到我的心臟在咚咚地跳著,我就像身處冰窖里一樣渾身發冷。我目光落到了握著方向盤的手上,看見手背給凍得發青,忽然明白了車裡確實冷得厲害。但問題是車裡有暖氣,就是寒冬臘月也不會覺得冷。我仔細一感受,覺察出身後傳過來一陣陣逼人的寒氣,就像冷風在開動似的。我當然知道這輛破車裡沒安冷風,我還知道那寒氣來自後面那客人的身上。但我決不會追究車裡為什麼冷成這樣,相反我要假裝車裡溫度正常。這至少還能維持一切都正常的假象,否則一旦撕破臉他露出真面目就糟了。

我裝出一副愉快的樣子,努力保持聲音平穩,不住口地講著一些無聊的笑話,極力克制不住觀後鏡看。講了幾個笑話,我咽下一口唾液濕潤喉嚨的工夫暫時出現了冷場,雖然只有一兩秒鐘,但還是出事了。咯叭一聲響從後坐傳來,像是骨頭折斷。我條件反射一樣朝觀後鏡一看,原來是那人的下巴掉了下來,像墨鏡一樣掛在胸前,晃晃蕩盪的,舌頭失去承托,也一起掉出來,跟吊死鬼那樣耷拉著。那人伸出手來,我這才注意到手掌受的傷其實很嚴重,弄得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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