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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故,同事一走,整間屋子仿佛也變大了似的,顯得我更無助、寂寞、孤獨。

我告訴自己千萬遍,不要再去想安婷的事,然而安婷的影子,像一隻認著路的狗,又找到我這兒來了。

我站也不是。

我坐也不是。

我躺也不是。

最後,我在抽屜里搜出好幾粒以前安婷留下來的安眠藥。

眼下,我告訴自己說,醒來,又是新的一天,一切陰影將完全消失。

藥力發作,我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做了一個夢。

夢見我姐姐,還有安婷的老爸老媽,我們四個人一齊扛著安婷的靈柩上山墳。

那座山墳,好高好高,要步行一大段彎彎曲曲的山徑才能到達。那條山徑像一條大蟒蛇般一直蜿蜒到山頂,放眼望去,墓地里一座山,舊塋新冢成千上萬重重疊疊,沿著山坡一排又一排,擠得滿滿的。整個弧形的山谷里,高高低低,矗立著墓碑,好像一片片的石林,靜沉沉的,罩在一片無邊無際的荒涼中。我們四個人扶靈上山,分開左右兩排,左邊由安婷的老爸帶領,姐姐殿後。右邊是安婷的老媽領先,我在最後扶持。從半山到山頂這段山徑,相當陡斜,石級崎嶇不平,忽高忽低,我們四個人的步伐,必得一致才不會左右顛簸,所以落腳都很謹慎,一步一步。然而愈往上,坡愈陡,棺木的傾斜度愈大。我和姐姐居後,肩上的重量愈來愈沉,漸漸往下壓,我的面頰緊緊抵住那粗糙的棺木,肩胛骨已經給壓得隱隱作痛起來,汗水開始從頭上背上冒了出來。一行四人,蹭蹬了半天,才爬到一半。大家都開始有點兒不支了,仍默默地爬著,聽到彼此的喘息聲。突然,我的右腳一滑,腳底下踩到一塊鬆動的石頭,一個踉蹌,我右腿便彎跪了下去,於是整具棺木壓在我的左肩上,向我傾滑下來。我肩上感到一陣徹骨之痛,棺木的底板好像嵌進了我的肉內一般。我眼前一黑,痛得淚水直流,幾乎支持不住,整個人將往後倒去,心一急,也顧不得痛楚,用肩在上拼命將傾滑的棺木抵住。可是姐姐力道不夠,托不住棺尾,撐不起,掙扎著,於是棺木砰的一聲巨響,摔了下來。

就在我肩膀上感到一扯一扯一陣陣痙攣似的劇痛的同時,我赫然驚見,翻飛的棺蓋下的棺木內,並沒有安婷的屍體!

並沒有安婷的屍體!

我忘記我是怎樣從夢裡醒轉的,但我想,一定是我在尖叫中從夢裡醒過來的。

與此同時,鈴聲大響,我愈發魂飛魄散。

我跌跌撞撞地去開門,門外,不見人影。

可是鈴聲仍在劇響著。

我這才醒覺是電話響。

我抓起聽筒,電話的那一端,傳來安婷的老爸那喉頭哽哽的聲音:&ldo;哎呀死火了!安婷的靈柩抬到山墳,半路棺木給摔了下來,棺蓋都掉了,棺木里並不見安婷的屍體!安婷的屍體不見了呀……&rdo;

我直如萬箭穿心,五雷轟頂。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一陣鑰匙在匙孔里扭動的聲響,可又開來開去開不開。

那串鑰匙還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我在恐怖的意識中,感到一陣陣目眩膝軟、驚心動魄,再度昏厥過去。

在迷迷糊糊中,我感到好像有千隻手萬隻手在拉扯著我,同時有千把刀萬把刀在分割著我,有一種被絞筋、撕裂的痛楚,從胸口一直抽痛到指尖。我努力睜開眼睛,恍恍惚惚地看到床前有一個影子。

一個白色的影子!

啊!安婷。

沈安婷!

是沈安婷!

她來了!

強烈的燈光使我頭痛欲裂,我掙扎著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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