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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前開始發黑,金星在一片黑暗的背景上閃動,忽然間她清楚地看到老徐在鏡子裡瞪視著她,就是通過鏡中她的臉龐她的眼睛瞪著她自己。那目光既不是譴責也說不上嚴厲,僅僅是不帶著一絲情感地看著她,甚至不一定真的在看她,而只是漠然地盯著正前方。她馬上不再掙扎了,因為她認出那是老徐在被淹死前與她對視時的目光。在這樣目光逼視下,她自老徐死後第一次明白了,當時老徐雙腳已經被水草纏住,老徐在潛意識中已經明白他就要死了,這不僅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正在發生。在此時此刻沒有任何希望沒有任何一點可能得救,所以他的目光才這樣空洞這樣絕望這樣冷漠這樣虛無。而此時死人的手掐在她的脖子上,生本能的力量與生命的火花漸漸減退時她終於理解了老徐當時的心境,也理解了他為什麼這樣怨恨她:那不止出於死人對活人的嫉恨,還出於死人對活人的遷怒,一如她的婆婆對她的遷怒,雖然她當時跳進葫蘆頭裡除了搭進一條人命外對任何人都不會有好處。

那隻模糊的手掌及時鬆開了,她一頭冷汗地軟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鏡子裡的她脖子上出現觸目驚心地掐痕,而且老徐那雙眼睛越來越大,最後布滿整面鏡子,冷冰冰地不帶一絲人味兒地瞪著她,好像在向她預示陰間的出口。她悲涼地想,以後再也不能擺脫老徐了。

當天夜裡老徐冰涼的身體緊緊貼著她睡了一夜,起床後一看骨灰盒還好好地擺在龕里。她還打開盒子看了一眼,裡面確實有白花花的骨灰。她弄不懂這時怎麼回事,也不想弄懂:老徐這時正爬在她肩上,一股股來自陰間與墳墓的陰冷氣息正不斷地吹拂著她的臉頰,以至她的臉頰已經麻木了,還討論這無關緊要的事有什麼用?

她坐在沙發上,整整思考了半個鐘頭,終於決定打電話向公司提出辭職。其實做出這決定不需要這樣久,但在做這決定之前她還是有工作的,還在名義上是正常生活中的一份子,這半個鐘頭就權當是對即將逝去、成為往昔的職業生涯的悼念吧。她盡力用平穩的語調給上司打電話,執意辭掉工作,又給要好的同事打電話,請求把她的東西全拿回來。在接待那同事時她盡全力不顯得反常,可鬼知道那人一離開,老徐就直往她身體裡鑽,一想到死人骯髒的身體要玷污她活生生的身體就噁心得受不了,她蜷縮在地上的樣子要是叫同事看到肯定會嚇壞的。

從此,她像耶穌背負十字架一樣背負著她的罪孽(她的罪孽有一個具體的名稱叫徐明)雖然這是那個死人強加給她的,但她無法放棄,也不能拒絕。她的軟弱並未換來死人的諒解,那死人更加變本加厲。不僅白天就開始糾纏她,而且還花樣翻新(真不知他哪裡來的想像力)有時她發現自己不止怎的忽然呆在衛生間裡,用一把長長的餐刀割開手臂,老徐硬把著她的手蘸著鮮血在鏡子上寫著大大的殺字,然後老徐透過她鏡子裡的眼睛向她露出兇殘而變態的笑意。有時連她的經血都不放過,衛生間牆上那個龍飛鳳舞鬼氣森森的大字就是老徐強迫她蘸著經血寫的。

白天她仍舊在他嚴格控制之下,是的,自入夏以來還沒下過雨,一直以晴天為主,但她出去買生活必需品時,雖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陽光仍不能穿透裹住她的陰霾,她看見的世界仍是灰濛濛的,帶著濃重的墳墓的色彩。她在付錢時老徐那無形的冰涼又滑膩的手掌(令人想起噁心的蚯蚓)就摩挲著她露出來的手臂,她得盡全力才能控制住手臂的顫抖,但在強烈的陽光下她的手臂鼓起大排的雞皮疙瘩暴露出她的險惡處境。可誰也不會想到,這表面上像冰一樣冷靜的少婦會被一個死人糾纏。就算他們感受到一陣怪異的陰冷氣息,也不會與她聯繫起來。

發展到最後他片刻不離她的左右,就是今晚與我吃飯時,迫於我旺盛的陽氣老徐不得不縮在桌子一角,爬在她極力避免去看的那塊污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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