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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亦察覺到什麼,眼神沒躲,不偏不倚也抬頭回看他。知道這人住三樓,租的房,獨來獨往,衣著樸素,但偏偏長著一張無法被隱藏消磨的英俊沉鬱的臉,這種程度的五官超出了市井的範疇,他覺得他很特別,和這幢庸俗的樓格格不入,再換種簡單的說法,他很酷。
他們就這樣對視了幾秒,就在男孩覺得袁頌會像往常一樣,進到306的門裡去時,他突然調轉方向,朝他走來。
袁頌在他的面前停住,男孩視線里,是一雙很舊的鞋。
然後他會說什麼。會說——
「又沒帶鑰匙?」
「嗯。」
「鑰匙呢?」
「落宿舍了,等會也沒事。」
「看書?」
「下周考四級。」
四級。好遙遠的詞。如果自己也上了大學,大概也有機會考四級。
經過短暫的沉默,袁頌終於開口:「餓嗎?要不要來我家待會。」
鏡頭裡的袁頌,沒有對這份邀請的渴望,他好像只是在履行程序。
男孩還是看著他,想了什麼,又或者什麼都沒想,最後他無所謂地站起身,跟著他走進了306。
房門轟然合閉。
「麵條吃嗎?」
「隨便。」
袁頌沒有招呼他,只是徑直走進廚房,給他煮了一碗什麼都沒有的面。沒有雞蛋,沒有蔬菜,沒有湯底。只有調味料,和掛麵。
男孩沒見過這樣的面,可他沒有笑,這個逼仄落魄的小屋顯然已經降低了他的期待,他坐在餐桌邊的塑料板凳上拘謹地問:「你的手怎麼了?」
他看到他用左手做的這一切。覺得奇怪。
「打工的時候被東西砸了,現在只能抬到這個角度,再往上,抬不起來。」
姜潮流露出很惋惜的神色,但在袁頌眼裡,只覺得可笑。
「你叫什麼?」
「袁頌。」
「我叫姜潮。」
袁頌很慢地「嗯」了一聲,對這個名字沒有任何好奇。他在男孩對面坐下,點了根煙,用左手慢慢地抽,看著姜潮吃這碗什麼都沒有的面。
他倒真的吃完,只剩下一汪醬油色的湯。放下筷子後,袁頌仍然沒有說話,沒有問他關於麵條口味的評價,也沒有逐客,似乎享受和他共處一室的時光,可偏偏臉上是一副冷漠至極的表情。
真是個怪人。姜潮想。
他又拿出單詞書來讀,可是腦子好像是滿的,讀不進去,電風扇在頭頂吱呀呀地旋轉,發出聒噪的聲響,把隔壁的醃魚味一併帶了進來。他忍不住抬起頭,看到袁頌的指尖夾著最後一點菸蒂,從他唇間吐出的煙圈被電扇吹開,裊裊四散,晦澀地掩蓋住他。
姜潮突然站起來,走過去,走到袁頌的身前去,膝蓋幾乎要碰到了才停下。問他討一根煙。
「沒抽過?」
「沒有,我媽不讓,今天想試試。」
一般人聽到這種話,大概率也不會讓他抽的。可是他發現袁頌笑了起來,不知道這句話哪裡取悅了他,他露出了他從沒在他臉上見過的笑容,冷冽感突然沒了,變成一種非常蠱惑人心的生動。
緊接著,袁頌掏出了半癟的煙盒,最廉價的煙,小超市擺在最外面的那種。他打開翻蓋,手指頓了兩秒,又合上。
在姜潮不解的目光里,袁頌把煙盒隨手棄到桌上,將唇間含的那支拿下來遞給姜潮。
「拿著。」他說,面對姜潮的猶豫,他臉上的笑意擴大,「不是要抽嗎?拿著。」
非常近的距離內,姜潮小狗一般的眼睛,凝視著他,一秒,兩秒,三秒。
無法拒絕般地,他接過了那支濾嘴潮濕的殘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