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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連見對方沉默不語,咧開嘴又是一笑:「你別介意,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問一問罷了。」

他皮膚生得很白,面孔更是白到沒有血色,偏偏兩顆眼珠子又特別黑,面無表情的時候像個清秀的男學生,一旦盯上了誰,目光凌厲起來,就顯得有些咄咄逼人。譬如現在,他笑嘻嘻地露著一口白牙,明明沒說什麼狠話,眼神卻陰測測的叫人瘮得慌。

錢祿長也笑著迎上了他的視線:「雖然沒能來得及見上最後一面,但已經找到的血親,沒有不認的道理。老爺留下遺願希望你回連家,做兒子的自然也是希望骨肉相親,兄弟團聚。以前的事老爺不說,我們也無從知曉,但大少爺的心意,相信雲老闆日後自會明白。」

連老爺留下的線索無非是一個叫「雲榕」的名字和一封信。

信在雲榕被趕出連家三年之後寄到連翰林手中,那是連翰林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得到她的消息。雲榕在信上說自己離府後不久發現懷有身孕,輾轉至天津誕下一子,母子平安。即日將去南方謀生,不必掛念。

連翰林拿著信趕往天津,又派人胡亂在南方的幾個沿海城市尋了整整一個多月,一無所獲。回到奉天之後他不再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對夫人及二子更是守口如瓶,直到年初病重才又突然動起了尋子的念頭。

連仁君接管報社以來東三省局勢急劇惡化,京雲報社和關內各大報社及政界人士往來日益密切。再加上二少爺連人俊經營醫館,做藥材生意,在幾個主要城市均有人脈,兄弟兩費盡心思終於在上海找到了雲榕曾經居住過的房子,卻得知人已死了足有九年,只留下一子。

此子便是雲連。

錢祿長第一次在公共租界的碼頭上見到雲連之時,根本無法相信眼前這個手上沾血,白皙清秀卻一身戾氣的青年是連翰林的骨肉。地上的屍體很快被清理乾淨,青年接過左右遞來的帕子將手擦淨,隨後對錢祿長露出一個誠懇而滿不在乎的笑容:「底下的鬧事,讓你見笑了。」

雲連,就像是一夜之間在這烏煙瘴氣,亂象叢生的公共租界中盛開的一朵惡之花。他幫人搬過貨,替人看過場子,因為下得去狠手被大亨看中,做了商會的專職打手。後來大亨被政敵扳倒,他一邊另謀新主一邊蠶食破敗的商鋪,敵人,夥伴,主子一個個都倒了,只有他下刀越來越快,胃口也越來越大,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就赤手空拳打出了一片天下。

這樣的亡命之徒,是連家從來都不敢招惹,也看不起的。

可是那又如何呢?即便是亡命之徒,他身上也流著連家的血。

「既然如此,你回去同連仁君說,月末我自會登門拜訪。」雲連本無意刁難錢祿長,見對方話說得中聽,也就一笑了之,「後天傍晚的火車到瀋陽車站,你派輛車過來,接我去你說的那個宅子。」

言畢,他從西裝口袋裡抽出一塊絲帕抹了抹嘴角:「這糖醋肉味道不錯,我弟兄還在樓下餓著肚子,能不能給他捎兩塊去?」

阿申坐在大堂角落裡,伸長了脖子往樓梯口張望,見錢祿長和兩名跟班下了台階,一前一後出了飯店大門。過了片刻經理過來對他說:「雲老闆叫你上去呢。」

阿申三步並作兩步上了二樓拐進雅間,見雲連正在用筷子扒拉瓦罐里的一隻鴿子腿。

「來了?過來一起吃點。」

「老闆,談得怎麼樣?」阿申依言往邊上坐了,斜眼飛快地掃了一下桌子上的菜。

「連仁君沒什麼壞心思。老計劃,後天出發,你讓小金帶人先過去。」雲連扒拉了半天都沒能把肉扯下來,索性把鴿子腿整個拎出來扔到阿申面前的盤子裡。

「小金他們這會兒應該已經上火車了,陳朝生的人會在瀋陽車站接他們。老闆,你真要上連家認祖歸宗?這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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