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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人试蛊,已当不起将军唤这一声柳郎中,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家父家母,更是愧对冀州父老。”
柳若非苦笑道,袍袖下的指尖留恋地拂过簪柄,仰头深吸了一口日暮时分的空气,又缓缓地吐出来:
“想我柳若非早年行医,以救死扶伤为本分,未料一失足成千古恨,落到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晏西楼眸色沉沉,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柳若非的一举一动。
“夏时冀州大疫,我救了数以千计的百姓,却失去了唯一的兄长。柳家本就是巫医出身,我翻阅医书,于旧籍中寻到只言片语,知蛊术可以救他性命,后来辗转四处,碰见了一个人,得他指点,我育出了毒蛊,初时以瘟疫中死去的人试蛊,果真能起死回生。”
柳若非望向远处,说到此处目光微恍,勾唇苦笑:“不过才隔了月余,回忆起来倒像是上一世的经历了。”
晏西楼眸光一凛,敏感地捕捉到了柳若非话中之意,忙出言探问:“指点你的人?是谁?”
“当真是不知,其貌不扬,不过瞧他骨相,或许是易了容。”柳若非眯着眼睛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凌乱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说是从西南广郡来的行脚商人,我知西南巫蛊之风极盛,有意向他探听。那人倒不像是寻常商贩,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不在乎,也辨不清。”
晏西楼忽然想起傅良夜同自己讲过,那于挽月楼探听到的流言——南户山雁腹中剖出的血字帛书,其上正写着“天子不忠不孝,先太子含冤返魂 ,冀州灾异四起。”
现在看来,冀州起尸一事,便是西南王傅准造势的一环,柳若非只不过是傅准寻到的最合适的一枚棋子,此等狼子野心、大逆不道之举,其谋反之心昭然若揭。
晏西楼眸中晦暗难明,其实他此刻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本还天真地以为,西南王傅准纵然不老实,但终究不敢迈出谋反这一步,送那质子进京便能看出他心中仍是忌惮陛下。
如今看来,那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无论是京中埋伏的刺客,还是那质子府的小质子,随时能变成埋伏在陛下身侧的一把致命的暗器!
“我从未想过害人,只是一心想复活兄长,未料种下子蛊的活尸很难控制,所幸兄长体内的蛊虫对它们有压制作用,勉强可以让它们遏制本性。”
“后来,以柴元为首的山匪竟将活尸关进了山洞,让它们成为了山匪为虎作伥的帮凶,或许从我造出第一具活尸起,事情就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了。”柳若非自顾自地说道,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是故意被柴元捉进寨子里的,他体内的蛊也是我在他活着时种下的。也因我身体中有母蛊,活尸与我感应,它们不敢伤我。那日你与王爷来问我,我说了谎。”
柳若非用余光瞥向旁侧的晏西楼,自是知晓他此刻心中所想,也无意打扰他的思绪,只勾唇向芦苇深处踱步而去,站在湖中一处屹立的石头上,缓缓地张开了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