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预演 (第1/5页)
如果亚迪菈在两年前预先知道麦格达的医疗资源会因陆路交通封锁而急剧短缺,她就是选择赖在学校里读博,也不会出来培训,回麦格达当医院的奴隶。
这不,由于医院人手严重不足,她竟被肛肠科“借”去培训——
说是培训,实则干活。肛肠科的大夫们也不管她有无相关经验,只让她旁观了三五场指检和换药的过程,便催她上阵实践。
她自诩在校成绩优异,有着丰富的人体解剖学知识,可当她面对活生生的病人,隔着手套触摸息肉,感受到了痔疮的脉动与温度,在一声声哭爹喊娘的呻吟中嗅到劣质口罩压根挡不住的粪臭,于午休时间冲进厕所把手搓到脱皮,却在食堂打饭时因看见花生酱而丧失食欲,她才明白大体老师和病人真的是两码事。
单是指检倒也罢了,她好歹是预备役医生,医者仁心的准则尚未淡忘,奇形怪状的腚眼还不足以难倒她。但那些牛鬼蛇神似的病人,非要冲破她的阈值,不把她的耐性清零不罢休。
仅仅三天,她便撕毁七年来养成的隐私保护准则,在聊天频道里尽情地倾泻奇葩病例:
最恶心的一个,是个褶子深过股沟的老男人。亚迪菈刚要上手掏掏,这家伙就跟个婆娘般撒泼,偏不要女医生来指检,就要年轻的小伙子来。其他大夫耐着性子劝下,好容易帮亚迪菈做完指检,这老男人竟去找医务科投诉亚迪菈,害她本就不多的工资又被扣掉一成,今月连一千三迪欧都拿不到了!
最变态的一个,是个浑身打满钉子的年轻人。用方言说,这人的沟子松得像箩筐,莫说指检,把胳膊搁进去亦非难事。而且,他的身上长满了红斑,私密处更不乏疣状物,若是割下来,就是医学博物馆也难见到的标本。经亚迪菈多次追问,此人才承认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别的大夫好心劝他洁身自好,他却强词夺理,称他在公园里找老头卖屁股,和嫖虫们找浓妆艳抹的陪酒女没有区别,只是运气不佳,一发中招。
最可怜的一个,是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他没有身份证或驾照,也没有父母陪同,若不是亚迪菈盘问许久,加之排队的病人骂娘,他定不会承认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一个星期前,他被福利院的工作人员相中,被迫去陪一堆秃顶、臃肿又油腻的老圣职者喝酒。酒醒之后,他痛得不行,报警求助,哪知警署和圣堂沆瀣一气,以市长培训武装警备队、警力不足为由拒绝受理,他只得找老师借钱,来医院检查,以免得了什么传染病而不自知。
分享完肛肠科的三个故事,亚迪菈心里的无名火缓缓熄灭了。她没有第一时间查看网友们的回复,而是把脸埋进臂弯,深深地自责——
干什么?她在干什么?出卖病人的隐私,分享病人的苦痛,能帮她获得快乐,能让她的工作轻松吗?她做这些是图什么?难道真如导师讲的一样,学校教的医德伦理都是狗屁,医生的职业也没有丁点儿神圣性,她只需要为自身考虑,混水摸鱼,熬过培训期,持证上岗就达成了人生第一阶段的目标‘找工作’?
“嘻嘻嘻…”亚迪菈不知是笑还是哭,笑得瘆人,哭得欢快,“持证上岗,有用吗?从无证苦工变成有证苦工,一个月四千迪欧的工资,一周两天夜班照旧,周末加班开会接电话,跟说不懂话的傻逼家属煲电话粥…上岗上岗,上他奶奶个头!”
辱骂改变不了现状,仅能让她的心情愉快一些。而在如今的麦格达,愉快是稀有的情绪,倘若辱骂必能愉悦内心,那么骂到地老天荒也未尝不可。
玩笑话。相比漫无目的的脏话,还是网友们的评论和趣闻分享更能驱赶烦闷。她不午休了,盯着聊天频道里的文字,等待一条条攻击同性取向者的发言自动刷新,果然守到了一条傻得可爱的消息:
“你们北方这么乱?没有人管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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