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乱象 (第1/4页)

可倘使有人说这世上切实存在无法改变的东西,葛瑞昂只会转身,暗嘲其愚蠢:不过短短几年,曾暴怒难耐的特罗伦人便磨尽憎恨之心,将溃败、侮辱他们帝国的仇敌奉若神明。试问世间何来能经受时间、暴力、利益冲刷而不变质的事物?

至于荒诞的“圣诰日”?已是一年前的旧闻。那天以后,竹似乎整日待在前行之地,唤他讲睡前故事的频率渐渐降低,但看他的眼神倒是愈加古怪,让他心生寒惧的同时又不便开口质询。可越是如此,葛瑞昂越确信那名为茉亚的女人用心险恶,如果再不把她与竹分离,动乱必生。可元老的消息永远是等待——等待那最好的时机。

“我能如何?”走在圣都街上的葛瑞昂遮脸自问,寻不见异样的目光。那些本应惊惧厌恶的特罗伦人对这金发的混血者视而不见,让他好安心自嘲,“告诉她?坦白我遵守元老的命令纵容事态向最糟的地步发展?还来得及吗?她还能劝顽劣的弟弟纠错吗?不能啊…”

语毕,他靠近街口那通天的黑炬,可金芒下尽是形形色色的男女,再无立足之地。这散播神圣之光的建筑本为特罗伦人信仰的印记,哪怕不尊帝皇者亦不会在此行不雅之举,但这些青年却尽心调情,厮磨耳鬓者已算收敛,相拥热吻者亦不少见,更不乏放肆者抚摸探索、弄出些不雅的调情声。

葛瑞昂留步于远处,静看他们行无礼之事:一年,仅是一年,虔诚的帝皇信徒、比精灵更守旧的特罗伦人竟放荡至此。是信仰的改变?是长年压抑的释放?又或是他们本性如此?答案是否。那些因崇拜逝去之帝皇而遏制的欲望在领受现世之神的恩典后重获自由,荼毒生养它们的心、支配解脱它们的主人。

失去观望的兴趣,葛瑞昂踏入一家看似冷落的餐厅,见了无热气的食物堆积于餐台,歪倒的桌椅无人整顿,烤架的碳火熄灭成灰,餐车停在窗台。他确信没有厨师、没有店主、没有服务员,更没有污眼的东西,便扶起一把临窗的木椅抱肘坐正,侧目观摩途径的过客,金色的竖瞳渐笼阴云,兀自呢喃:“等待…等待…”

“先生,不知我可否与你共处一桌?”

罕少的瑟兰语引混血者看见一名托稳餐盘的特罗伦青年。礼貌含笑的他着装非常,绘制金纹的衣袖表明其圣职者的身份,令葛瑞昂颇有兴致:“当然。”

“先生,我看得出来,你也对圣都的乱象有所感触,”放平餐盘的圣职者摆好水晶杯,拔出酒瓶的木塞,“可有品酒的兴趣?”

想起迦罗娜的埋怨,葛瑞昂本欲拒绝,却盯着紫红的纯酿改口:“不…来一杯吧。”

水碎的声动听,紫晶的光泽诱人,陌生的人碰杯啜饮,在尝尽最后一滴酒后倒杯扣桌,瞥向窗外的街,皆是会心一笑。既饮得尽兴,葛瑞昂便开口致谢:“美味的葡萄酒,是来自格威兰的温亚德?圣职者,你何来寻至此处的兴趣?”

“能沉下心聆听的人总会寻觅相同的僻静,这未尝不是一种命运。”

“是啊,也难得我们两位理智者在这无序的圣都里相遇。”

“无序吗?不,他们是在遵守新的秩序啊。”

“是吗?那这秩序未免流于混沌。”

“并非如此啊,先生。只需细心观察,不难发现他们放纵的行为其实有迹可循啊。你看,帝皇使者赐予他们一切,让他们摆脱生活的疲累,得以追求真正的自我。”

“恕我不能苟同。沉醉快感的人怎会有自我可言?”

“不,先生,这就是他们的自我啊。想想吧,他们经营、他们务工、他们买卖、他们劳累…哪怕是学习、求知、信仰,所求的又是何物?快乐,是轻松的快乐、满足的快乐。他们本为追求快乐而生,终其一生不过是图求更轻松的享乐之法,而帝皇使者便赐予他们最宽松的条件,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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