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安稳 (第3/4页)
找仆人问问路啊。”
“嗯。”
与忙着坏笑的祖先生的假想不同,他的妻子茉亚·伊迪布兰在迷宫似的长廊与厢庭间走得自若、转得悠然,不论是清扫琥珀地板的仆人,还是擦拭青瓷花瓶的女仆,又或是在喷泉旁乘凉的宾客、在苗圃内裁花修树的园艺师,都未能引她驻足、博来困惑的请教。
她一路走至公爵府的最深庭,朝身披重甲的侍卫躬身致意,并讲出令他们通报门后之人的暗语,在那扇门敞开时踏入,用灰眸探往身影遮挡的前方、方今大地的最强与最古老——五个世纪前,曾与圣城的武神共领帝国事务的继承者、传说中神圣帝皇之下的第一人…
身在一列列大理石雕塑前的、白发苍苍的贤者。
“遗忘之地的看护人,茉亚·伊迪布兰·守卫…”无用她自我介绍,贤者眼泛幽红血光,讲出了她的名、她的姓、她被既定的命运,“自诅咒的血脉传承那同名母龙之记忆的混血者,此行访我,所求何为?”
“不,尊敬的贤者,”茉亚摇着头沉声入座,直视能通晓过往的贤者之目,“与我的母亲不同,数年前,我方觉醒血脉的记忆。因此,我并非母亲的后身,并非母亲的同族。”
“很好,孩子,”贤者望着她眸底的灰,又见到那位在三个世纪前,蛊惑名享武神之尊的有志青年去遗忘之地寻获圣典的龙族,苍老的皱纹随声而颤。那颤动是波浪,是千万日月送来的感慨,“若如此,你有权选择未来的路,走向你母亲所不能奢望的自由。”
“自由…那太奢侈,我虽不愿理会那些记忆赠予的真相与知识,却明白它们是正确无误的…”茉亚捋起长袖,看向手臂上一道道湛蓝的裂痕,眼底的灰俞显浑浊,“我母亲的造物主没有错,本源啊,总归是谬误。但,本为终结本源而生的我,如今却触及了本源…触及血脉理应回避的谬误。”
“孩子,你在迷茫。”
“是的,尊敬的贤者,”当指尖抚过那蓝辉,浑浊的灰化为漩涡,帮茉亚看到了那些观测出本源诞生在这星球的造物主,见证了神圣帝皇摧毁真神的瞬间,目睹了造物主联合自根源对立的邪恶。数千年前,这些古老而强大的文明或存在皆摒弃规则命定的善恶相对,欲共携宇宙的意志将释放本源的神圣帝皇毁灭,却为这亿万星界中一粒不起眼的尘埃所孕育的生命、有史以来最具欲望、最为自私、最是强大的神圣帝皇打入虚空的边界、永不得返现实,更坚信那刻印于血脉的使命、令本源归于沉寂的使命,却又无法下定决心,“即使有造物主给予的智慧,我也看不透答案…我知道,您与晨曦的精灵先祖是唯二抗拒了本源诱惑的生命,我想请您帮我,帮我找到那个答案…生于究极之错误的本源,可有它存在的道理?”
贤者闭了眼,静若止息。若非轻微的呼吸,他与房间内陈列的雕像毫无区别,同样的睿智而苍白、同样的老迈而不知年月。良久,贤者的眼再度有了光,可惜,那是敬畏与怜悯的光:
“孩子,我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我和她并不伟大,”贤者触向一尊雕像,摸着那比脸庞更卷曲的胡须,眼起血红,看向沉眠在晨曦权之木根部的那位获得帝皇伟力后反手灭杀帝皇之躯的先祖,不知是想到些什么往事,竟然露出自嘲的笑容,“孩子,你要明白,我和她都是平凡的生命,在很多方面都远不如生而知之的你们。我与她唯一的觉悟,仅仅是作出与帝皇相悖的抉择。帝皇欲将本源玩弄股掌之间,而我们…恐惧本源,恐惧被本源吞噬,恐惧归入本源的真理…归入真正的寂灭。”
“是吗…是恐惧吗?”茉亚按向自己的心房,感受着人类的躯体独有的心跳,是那样羸弱的沉稳,是那样原始的可爱,忽而闭目,心更动了一刹,“可惜,我不会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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