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明悟 (第4/6页)

会儿人刚去医院,不知道咋样呢…妈的个,这世道啊,证也不好使哦。”

“哦,是啊,不好使,不好使。”

他扔掉那块玻璃,笑着挤出人群,阔步远去。在路过工地时,他忽而刹住腿,望向紧闭的铁皮门。他想起来了,还有个朋友守候在这里。

在达西欧家陷入困境时,工人们的薪水实在没法日结,自然没有人卖力干活。中午时分,工人们都窝在宿舍休息,只有几个看护建材的躺在遮阳棚下。不过,听那雷鸣似的鼾声,恐怕只有开饭喝酒的铃声能把他们唤醒。

所以,坎沙熟练地攀着墙,翻进了久违的工地。

楼房已经成型,看上去,只要通电通水,就能拉出去贩售。在完整的楼宇下,他找到一捆散落的钢筋,焦急地坐了上去。他敢保证,这就是他和朋友约定的老地方,一块只要他前来、必能见到熟人的宝地。

果然,男孩坐到他的背后,声音里没有丝毫的责怪:“你来了?”

“来了,嗯,来了,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最近,有看什么书吗?”

“没有、没有,这些天,有很多糟心的事,我没怎么看、没怎么读过…”

“你读过,你读过新的书。”

“我读过?”他哈哈大笑,把后脑勺当成鼓在拍,全不怕工人们被吵醒,“你怎么知道的?我…确实读过,读过不一样的书、嗯,很奇怪、很有道理的书。”

“嗯,蓝皮的小册子,真理教的读物,很有道理。”

“是啊,很有道理…很有道理,”他用大拇指顶着下巴,用食指和中指揉着脸颊,舒服地给自己按摩,畅快地承认了,“刚开始,我想着歪理邪说嘛,没必要看,现在呢,又觉得挺有道理,还是能借鉴学习…”

“为什么有道理?有什么道理?”

“道理?还用说吗?学校的课本、书店的图书,都劝我学习,从不告诉我,麦格达到底有多烂,格威兰人到底有多霸道,有钱人到底有多恶心,普通人到底有多低贱、愚昧、迷信。可它写明白了,它告诉我,格威兰人把共治区当成牧场,把中洲人当成绵羊,还把绵羊教成一堆混账杂种,哪怕外面有狼在盯着,这群羊还要互相顶角,把别的羊往死里撞,在送给狼吃的时候,还要蹭一口肉。它教会我了,我们这些中洲人啊,皮肤是天生的棕,日子是活该的苦,嘴脸是真他娘的贱。明明知道是谁在折磨自己,明明知道是谁搞得共治区乌烟瘴气,不去斗,不去拼,就在那儿他妈的努力读书,给别人当工干活,累死累生,买房子、娶老婆,再送儿女去读书——读他妈了个逼的,哈哈,读来读去,照样是死狗一条…”

“所以,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我不知道啊。用圣职者的话说——孩子,你的问题,只有神圣帝皇能回答啊。”

“不,你撒谎,”男孩贴着他的背,平静地说,“你知道,你知道答案是什么。”

“我知道?我怎么知道?你说,我又上哪知道去?”他猛地回身,抓起男孩,将男孩举得很高很高,高到挡住午阳,见不到任何光明。他的嗓音拉高了,高到工人们开始苏醒,“你说啊,我,上哪里,知道去?”

不知是不是太过黑暗,男孩的脸模糊不清,只有声音清晰可闻:“你知道的,坎沙,你向来是清楚的。”

他愣住了。

是啊,坎沙,你向来是清楚的。你爱见义勇为,你爱助人为乐…该怎么办,你难道不清楚吗?

是的,是的…

霎时间,他的眼里又有了光,那束光不是希望,而是一种喜悦、一种雀跃,一种明悟的喜悦,一种醒悟的雀跃。

所以,他把男孩抱到脸前,深深一吻,说…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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