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老友 (第4/4页)
容不得小武道谢,李依依逼着小武答应,回了林海定要到她家里聚一聚,不然就等着给她抓起来打屁股蛋,谁也救不了…
没等她将话题引入更糟糕的方向,小武果断终止通讯,去车站订票,乘坐大巴赶往北边去了。
距离圣城最近的北共治区中转站,正是处于沸腾喧哗中的麦格达。或许是屠杀带来的伤痛太过沉重,触及了反弹的底线,因而在索菲拉·阿努尔宣布莅临麦格达且举办演唱会后,这座城市的压抑一扫而空,连天空都盎起潮色,把愉悦的氛围铺洒至人行道上的每条缝隙。
人们忘记了大半年前发生在酒店、市政厅、学校的暴行,也忘记了施展暴力的坎沙·杜拉欣。对麦格达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而言,碎头而死的高中生仅仅是个失心疯的圣恩者,他杀的不过是帝皇选中的恶霸歹人,他戛然而止的命运只是茶余饭后的笑谈,实在上不得台面。
看啊,麦格达的市政厅焕然一新,新的官僚文员奋勇争先,替城市的运作贡献了十足的气力。洒水车冲刷了路面的灰尘,清洁工扫去了路旁的垃圾。热情的歌迷张灯结彩,自发购买横幅礼花,把机场围得水泄不通,只待索菲拉前来献唱,便会扑去索要签名,没准还能一亲芳泽,即便被保安扛走也值回本钱。
塔都斯·达西欧同样是索菲拉的歌迷,但他并没有冲锋在前,而是待在他父亲生前的办公室里、躲在阿姨的怀里。
公司的账目生意订单原材料他都不关心,他只知道,他的父亲和大哥永远回不来这里了。他的母亲到底体谅他这个仅剩的儿子,未因他勾搭亲阿姨的事情而置气,反而把他父亲的公司交给他打理,更让他的阿姨从旁协助,算是默许了二人的关系。
他把头埋在阿姨胸前,嗅着嗅着便笑开了花,却慢慢笑出了阴恻恻的哭声:
“说啊…你说啊…你说了又有什么样?神经病,杀人狂,死疯狗,你能拿我怎么办?你又能拿我怎么办?”
阿姨搂着他,像哄小孩子睡午觉那般轻拍他的头颅,等他的哭声平息后,又叫他枕着自己的膝,言语里满是宠溺:
“你喜欢的明星要来麦格达演出,会馆的贵宾包厢已经预定好了,打算去听听吗?”
他闭上眼不说话,微微点头。
“塔都斯,如果你愿意,还是先去商学院进修几年吧。公司的事有我和你母亲经管,你全当是散散心。教典里说,离伤心地越远,悲恸就越轻盈。等到你有了坚韧的心灵,再来战胜不堪的回忆,定然能越过艰难困苦,开拓人生的新境地。”
他还是不说话,摸摸摇头。
连达西欧的家沉浸在悲痛,其余受害者的家人能好到哪里去?事件爆发后,不少人在寻找坎沙·杜拉欣的亲人,力求让他的家人体验同等的悲痛。可当这些人听说凶手亲自杀死了唯一的亲人、亦即含辛茹苦养大他的母亲后,他们悉数闭上了嘴,转而到市政厅集会抗议,在讨要说法的同时索取相应的赔偿。
至于坎沙·杜拉欣的同学,则是对此事讳莫如深。他们大多考取了外地的高校,暂时逃出了麦格达。少数成绩较差的,只能进入本地的大学,他们忍受着闲言碎语,等熬到毕业再思量外出闯荡的事情。
唯有一人考试落榜,考不过本地次级院校的分数线,跑到技术培训学院混日子去了。
这个人正是埃尔罗·安古斯。他的舍友都睡在床铺上谈论索菲拉的门票有多难抢,他却戴着耳机认真做笔记,写下一条条骇人听闻的语录…
世间的公道,莫过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