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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在《百家讲坛》上开讲并将讲稿整理成书,我也以随笔形式呈现自己的一些新的研究成果。

《人在胡同第几槐》这个书名,我觉得足以概括出我这些文章的内涵与韵味。我的随笔里是有“人”的(绝不是光有“理”),而我定居北京已逾五十八年,“胡同”,既是我生命依恋的空间,也是我心灵悸动的源泉。“槐”,则是平民化文字的象征。我这些文字,就是写给像街上遇到我的那样的普通人读的。我觉得,编印出这本书,实际上也就是我站在槐树或榆树的阴凉儿下,等候知音。

集子里的文章,按写作时间排列。我觉得这样“花插”着比刻板地“撮堆儿”更自然也更亲切。

已经奔七十去了,作为一个“老小孩”,虽然仍喜欢听表扬,到头来,我还是要说一声:不吝赐教。毕竟,活到老,要学到老,读者是作者永远的老师,该表扬表扬,该批评批评,写作者才能“天天向上”。

二○○九年二月十六日?绿叶居中

。。

人在胡同第几槐

五十八年前跟随父母来到北京,从此定居此地再无迁挪。

北京于我,缘分之中,有槐。童年在东四牌楼隆福寺附近一条胡同的四合院里居住。那大院后身,有巨槐。来北京之前,父母就一再地说,北京可是座古城。果然古,别的不说,我们那个大院的那株巨槐,仰起头,脖子酸了,还不能望全它那顶冠。树皮上不但有老爷爷脸上那样的皱褶,更鼓起若干大肚脐眼般的瘤节,我们院里四个小孩站成大字,才能将它合抱。巨槐春天着叶晚,不过一旦叶茂如伞,那就会网住好大好大一片阴凉。最喜欢它开花的时候,满树挂满一嘟噜一嘟噜白中带点嫩黄的槐花,于是,就有院里还缠着小脚的老奶奶,指挥她家孙儿,用好长好长的竹竿,去采下一笸箩新鲜的槐花,而我们一群小伙伴,就会无形中集合到他们家厨房附近,先是闻见好香好香的气息,然后,就会从那老奶奶让孙儿捧出的秫秸制成的圆形盖帘上,分食到用鸡蛋、蜂蜜、面粉和槐花烘出的槐花香饼……

父母告诉我,院里那株古槐,应该是元朝时候就有了。元朝是多少年前呀?那时不查历史课本和《新华字典》后头的附录,就不敢开口。反正是很久很久以前。但随着岁月的推移,古槐在我眼里,似乎反而矮了一些、细了一轮,不用四个伙伴合围,两个半人就能将它抱住——原来是自己和同龄人的生命,从生理发育上说,高了、粗了、大了。于是头一次有了模模糊糊的哲思:在宇宙中,做树好呢,还是做人好呢?树可以那样地长寿,默默地待在一个地方,如果把那当作幸福,似乎不如做人好,人寿虽短,却是地行仙,可以在一生里游历许多的地方,而且,人可以讲话,还可以唱歌……

果然我后来虽然一直定居北京,祖国的三山五岳也去过一些,海外的美景奇观也看到一些,开口说出了一些想出的话,哼出了一些出自心底的歌,比那巨大的古槐,生命似乎多彩多姿。但搬出那四合院子,依然会在梦里来到那巨槐之下。梦境是现实的变形,我会觉得自己在用一根长长的竹竿,吃力地举起——不是采槐花,而是采槐花谢后结出的槐豆——如果槐花意味着甜蜜,那么槐豆就意味着苦涩。过去北京胡同杂院里生活困难的人家,每到槐豆成熟,就会去采集。我的小学同学,有的就每天早上先去大机关后门锅炉房泄出的煤灰里,用一个自制的铁丝扒子扒煤核,每天晚上做完功课,就举着带铁钩的竹竿去采槐豆。而每到星期天,则会把煤粉合成煤泥,把槐豆铺开晾晒——煤泥切成一块块干燥后自家烧火取暖用,槐豆晾干后则去卖给药房做药材……在梦里,我费尽力气也揪不下槐豆来,而巨槐顶冠仿佛乌云,又化为火烫的铁板,朝我砸了下来,我想喊,喊不出声,想哭,哭不出调……噩梦醒来是清晨。但迷瞪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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