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1/4页)

回到家里,打开电脑,有股野薄荷的气息,刷新着我的思维。

新手茧

说起当年下乡劳动拔麦子,有的年轻人不信:就算没有使用农业机械,至少该拿镰刀割啊,怎么能徒手拔呢?当年我参加下乡抢收,就是连镰刀也不发,大家伙一起用手拔。拔麦子比用镰刀割更讲究技巧,不会拔的弄得手掌流血腿脚踉跄,事倍功半。会拔的嗖嗖嗖一路突进,连根拔起带甩土捆扎麻利脆。但不管笨也罢灵也罢,麦收归城,手掌指根下都会磨出茧花花。那时候体力劳动绝对高尚于脑力劳动,手上无茧丢人现眼。

三十年不再参加重体力劳动,家务劳动也大都电气化了,指根下老茧渐渐退尽。但二十年前,我右手中指左侧,出现一个豌豆般的茧子,那是所谓笔耕的产物。也曾举起那带豌豆茧的指头细观过,自我表扬,也自我揶揄——“当不了特务啊!”此话怎讲?原来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从苏联引进来一个文学品种——“反特小说”,自己年轻,好生喜欢!先是大量看翻译过来的,后来我们国家自己也出那样的小说,记得有部小说里,写一个女特务混到干部家里当保姆,自称文盲,开始很得信任,但后来就被侦察员识破,因为发现她右手中指左侧有个圆茧子!现在想来,那算得多么高明的推理?当年却为作者设置的这一细节大为叹服。手指上部的圆茧子是知识分子,特别是作家的标志,这标志从未必光彩,转化为引为自豪的一种象征。“知识分子属于劳动人民的一部分”,这样的话让如今年轻人听起来跟绕口令一样,改革开放初期却着实让我这样的“旧学校培养的学生”——这又是一个“典故”,不解释也罢——激动得眼睛潮湿。时过境迁,不要说年轻一代往往难以理解三十来年前的某些事态,就是我自己,作为过来人,想起当年在北京工人体育馆里举行的诗歌朗诵会也会发愣——那时候就是“清颂”,绝无音乐伴奏,更不可能穿插歌星演唱加上伴舞,哎哎,如聆仙曲啊!记得一个诗句被朗诵者动情地锐声喊出,哗,全场沸腾,听的人是真正地热血澎湃啊,我也不例外,巴掌都拍痛了!年轻人会问,那是一句什么诗啊?告诉你吧,是这样的一句——“政策,必须落实!”——信不信由你,真是这么一句。这诗句也成老茧,消退得了无痕迹。

十五年前我也“换笔”,就是改用电脑写作。开头也没在意,后来觉得右手中指上部有些痒痒,细看,原来是那被真笔磨出的茧子在作怪,用左手去撕,居然撕下一大块,再后来觉得痒痒就用牙去啃,然后用拇指去揉,这么一来二去的,天长日久,跟掌上那些拔麦子磨出的茧子一样,竟很难再看出痕迹。

有时会在城里工地,跟外来民工接触,或在农村田野,与村友小聚,就发现他们的掌上,仍有厚厚的茧子。他们手上的厚茧,是社会分工的标志,对此人们心平气和,但他们那厚茧是否换来了足够的尊严与社会保障呢?想及此,如果依然心平气和,那就是整个心都成茧子了。

用电脑写作,好处太多,唯一的为难处,就是偶有来要“作品手迹”的,无法满足,实在非要,碍于情面,只得“重操旧业”,拿起真笔来划拉,但右手中指已无鼓茧,总觉笔尖不那么听使唤,照着打印稿或印刷品抄写,真有对镜拔除白发的沧桑之感。

前些天下楼遛弯,老伴跟我牵手,忽然甩开惊呼:“你有新茧子啦!”她指点,我细看,再摩挲,果不其然——是在右手掌底部右侧,跟腕部衔接的地方,不算明显,却是“茧花初现”——啊,恍然大悟:是长期使用电脑鼠标,磨出来的!

摩挲着自己掌上的新茧子,心情大畅。这些年来,坚持种四棵树:小说树、随笔树、建筑评论树、《红楼梦》研究树,不敢说这些树结出的果子有多优良,但除非偶尔病倒,或短期外出旅游,天天敲电脑,日日有收获,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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