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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憶苦思甜大會每次都能全隊到齊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參加的人能補貼半天工分,大隊部還能補貼一頓憶苦餐,對大多數家庭來說能省一頓口糧,不去白不去!

對於從沒聽過的么妹來說,今天的憶苦思甜大會很有意思,全村男女老幼坐滿了整個生產隊倉庫,邊上用石頭砌起的臨時灶台,大鍋里燒著水準備做「憶苦餐」。先是老書記上台,帶頭背了一段「□□」內容,張愛國這才有請「苦主」張乙牛。

張乙牛今年年近九十,說話含糊不清,沒牙的嘴裡總是往外噴口水,以前在牛屎溝最大的地主,邱大土司家做長工。現在需要跟其他公社其他生產隊看齊開憶苦思甜報告會,老書記和張愛國一商量,張乙牛不就是最大的「苦主」嗎?

他原本有個訂了娃娃親的媳婦兒,長到十五歲那年讓邱大土司家一個庶子看上並霸占,他在邱家既要承受沒日沒夜的勞動壓迫,還要看著曾經的未婚妻遭受凌辱,面對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可不是最大的苦?!

他經常號稱是整個牛屎溝最命苦的人,不止苦,還窮!窮得叮噹響的窮,可他光榮啊!

「以前沒吃沒喝沒尊嚴,現在有苞米吃有高粱酒喝還有房子住,以前……現在……」一通排除句式下來,別說,還挺有聽頭。

么妹踮著腳尖,聽老頭兒含糊不清的話,反正邱家在他嘴裡就是萬惡不赦的大壞蛋,現在小字輩們「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過著比蜜糖還甜的生活」【1】,得學會珍惜目前擁有的幸福生活,感謝國家感謝黨。

說到動情處,老頭兒是鼻涕眼淚一把抓,有幾個眼窩子淺的外村嫁來的媳婦兒,已經跟著哭起來了。

崔老太抱著她,小聲說:「哭哭哭,這老雜碎的話也能信?我呸!」

崔老太的娘當年也是在邱家當丫鬟的,從老人家嘴裡聽來的又是另一個版本:張乙牛因為耍錢,耍輸了祖傳的田地,無奈還是還不起另一個大地主家的欠債,這才把訂了娃娃親的媳婦兒賣進邱家,可剛拿來的賣身錢也不夠他賭幾天,他最終才進邱家當的長工。

都說歷史是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是黑是白全憑他一張嘴唄。畢竟,跟他一個輩分的還活著的也沒幾個了,其他人都耳聾眼瞎,也沒那個心力跟他計較。

這樣一個老頭兒,顧老太也看不上,因為他的寶貝孫子叫張大力,他還是陳麗華的前公爹的老爹。

張家人啥德行,這是有目共睹的。

他所謂的憑自個兒本事掙的兩座房子,全他媽胡說八道,是當年打地主分田地時腿腳快搶來的!

其他人也隱約知道些,都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甚至有幾個小年輕開始發出怪聲,或是「噓」倒一片,或是大聲的停不下來的咳嗽。

老頭兒仿佛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大演講家,不剩一顆牙的嘴巴仿若懸河,說到尾聲,高舉起顫巍巍的右手,顫巍巍的喊:「不忘階級苦,牢記血淚仇,主席的無產階級革命路線勝利萬歲!」【2】好吧,別的大家或多或少都不怎麼贊同,可這一句,那真是發自內心的同意,一千一萬個同意,就連崔綠真也跟著舉起小拳頭!不止她,全國幾萬億老百姓都同意,都發自內心的愛戴呀!

尤其崔老太,那真是紅了眼啊,要說憶苦思甜她才是最適合上台的「苦主」,可她不像張乙牛,逢人便說她們家的苦。

場面相當熱鬧,相當壯觀,在這一刻,任誰看了都覺著所有人都是發自內心的熱愛社會主義事業的。

喊完口號,旁邊大鍋里的苞米稀飯也煮得差不多了,王二妹幾個婦女把洗乾淨的摘來的野菜、蘿蔔、凍白菜,紛紛放進鍋里,用大大的鍋鏟翻動著,直翻到所有菜都煮熟了,倉庫里飄起一股苞米獨有的香味兒……大家知道,憶苦思甜大會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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