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 (第4/5页)

为避免扰民,她父母陪她住到了乡下。

我立刻上楼,敲她家邻居的门。我连问几家,都不知养病的具体地点,有一家人说:“她父亲是个组织观念非常强的人,请假时,一定给领导留下了联系方法,你要不跟我一块上班,到单位问问?”我跟着去了,那是一个三联体的大楼,中央楼体平对正南,楼门高阔,白天也亮着两盏门灯,左右楼体分别斜指东南、西南。大楼整体,像一只血盆大口、两翼张开的蝙蝠。

Q父亲的领导,比Q父亲年轻四五岁,左眼皮有颗黑痣,也许是这一点重量,令他无法正眼看人。他低着头,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小声嘀咕:“我是很开明的,尊重个人生活,多次向他表示,你的家事我不听,但他还是事事汇报,搞得我很烦。但这次,他是因为女儿请的假,可他女儿出了什么事?我怎么问他,他也不说——太不正常了。”他偷偷瞟了我一眼,一下愣住,整张脸抬起,对我是高中生感到很吃惊。他问:“门卫通知我,说是美校来人询问,你不是学校老师吧?”我说我是他女儿的同班同学,他一脸不高兴:“你在美校开了介绍信再来吧,我们这是单位对单位,不招待个人。”我出了领导办公室,正碰上Q家邻居拿着一份报表迎面走来。

他问明我情况,说:“她父亲事事依靠组织,去乡下坐的肯定是单位的车。我帮你到车队问问。”我在楼外等了他半小时,他递出个纸条给我。我说:“您真是个好人。”他笑着摆摆手,走回楼门。

倒了两次公共汽车,搭乘一段运菜的手扶拖拉机,我找到了Q一家。他们向当地农民租了一户小院,Q母亲和Q眉眼很像,但牙很大,撑得满口,只此一点,她就和女儿有了天壤之别。她没事人似的烧水做饭,时常咧嘴笑笑。

Q父亲则明显憔悴,握着农民留在院中的一个铁锹发呆,铁锹杆是根粗硬的大棒子。他问我如何找来,我说多亏一个好心人。他问了那人相貌,说:“小人。”他告诉我,机关与工厂不同,工人直接骂骂咧咧,一旦翻脸便是一辈子横眉冷对,而机关杀机暗藏,在大事上害你的同时,会在一系列小事上帮你。Q犯病时的哭闹声并没有大到扰民的程度,但这位邻居带头抗议,以致全单位都知道他女儿疯了。他成了机关中的谈资话柄,狼狈不堪。

我问为什么不送Q去医院,他说他媳妇就是护士,知道精神病院有病人挨打的先例,虽然是个别现象,但还是不舍得Q去。因Q是抑郁,不是精神分裂,只要换个环境静养,按时吃药,两三个月就会好起来。

至于Q的犯病,Q父亲说:“永远不要以个人对抗团体,这是个教训。”Q与撩她裙子的青年教师之间的斗争,以Q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但个人的胜利在一时,团体的胜利在永世。青年教师属于美校团体,校方处罚他,伤了校方的体面。

按照校方规定,新生入学的第一年为试读期,只要有一门成绩不合格,就会被开除。为使校方找不到开除她的理由,Q异常勤奋地学习,专业课和文化课始终在前几名,但她的体育课出了差错,短跑不及格。

她在期末有一次补考机会,她回到高中,求高中体育老师训练她短跑。训练了两个星期,远超过及格标准,高中体育老师说:“你很有运动天赋,应该上体校。”但她在美校的操场,却怎么也跑不出她在高中操场上的成绩,还是不及格。

考试和补考都是一个人单跑,Q找了一个及格的学生,要求两个人一块跑,由于全班男生起哄,美校体育老师勉强答应,结果她及格了。

Q又一次胜利,得意地把事情对父母讲了,情绪高昂,可第二天不敢出家门了,躲在衣柜里,五天后开始又哭又叫。

她的病情现在得到控制,由于药物作用,一天睡觉十八个小时。

我和她父亲在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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