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 (第1/5页)

他推想:天已傍晚了。

大宅终于安静下来。道士虽看不见大宅,但,他却能在心中想像得出它的样子:它高高矗立在那里,四檐翘起,腾腾欲飞;它在那里向人们显示着一派豪富,一派如日中天的上升。

终于,有家人端来了饭菜。道土觉得那饭菜是凉的。但,他觉得那饭菜依然是好吃的。他似乎有点饿了。再说,他从前四处流浪时,本就是讨人残羹的,早已习惯吃凉了的饭菜了。

他颇有点怀念李家主人在世时的灯下夜谈。他已记不得与李家主人谈了些什么,他只记得青灯—盏,柔光满室。那时,室外或是秋风吹拂竹林,或是雨落空阶,或是于脆全无动静,只偶尔从草丛里传来几声虫鸣。他只记得一种温暖如春的感觉,只记得那些话语醰醰有味,使漫漫长夜倒变得回味无穷。

现在,他只能独自—个守望着夜晚。他总是久久不能入睡。

睡着了,又常常醒来。醒来时,他就去想像此时的夜色:天色如墨?月光如水?青蓝—片?还是只有三两颗星于云里沉浮?

道土老了。当他拄着拐棍站在那条当年李家主人曾将他引至李家的大路上时,人们看到那只是—副清瘦的骨架所撑起—袭空空的道袍。

这天,李家兄弟全家人宰鸡杀鸭,宴请贵宾高朋,其中有一只鸡,性烈,四处乱飞,最后走投无路,飞进了粪坑里。家人说:将这只鸡扔了吧。李家老大道:“如今虽家大业大,但不可如此浪费。”李家老二说:“道士近来很是瘦弱,将这只鸡煨汤,让他老人家滋补身子吧。”李家老三附和道:“两位哥哥说的是。”

道士已多日不见肉了,见了鸡汤,大吃大喝。

还是李家主人健在时就已在李家的—个老佣一旁看着道士,终于说:“您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舍得绐您吃—只鸡?”

“不知。”

老佣道:“这是—只掉进粪坑里的鸡。”

道士—笑:“掉进粪坑里的鸡,也是—只鸡。”他将鸡汤喝得一滴不剩。

几天后,道士对那位老佣道:“请把你家主人叫来,说我明日要走了,我有要紧的话对他兄弟三人交待。”

老佣去不多—会,李家兄弟一起走到道士面前。

“我明日要走了。”

“已经听说了。”老大说。

“你何必走呢?”老二说。

“这里也不多你—人。”老三说。

道士说:“我得走。”他面对着李家三兄弟,问:“知道李家为什么会有今日?”

“知道。得您老人家指点,我们家锁住了一只灵龟。”

道土说:“你们兄弟三人还要升更大的官的。但这龟还是要走的。你们去看那棵白果树,它已死啦。那铁链快烂了。”

李家兄弟立现惊慌:“这如何是好?”

道士说:“令尊大人在世时,用铁链锁住了灵龟,但那只是—道明锁。若将此龟终身锁住,就得设下暗锁。”

“如何设法?”道士指指龟颈道:“在颈处挖壕沟—条,深约九尺。”

李家兄弟领教,当即找来—些劳力,照道士的指点,不出两日,就挖成九尺深一道壕沟。

此时,道士脑袋忽如雷击,随即觉得眼前有闪电划过,当他双眼睁开时,看到一轮太阳正挂在万古永存的的天上。

道士站在那条路口,回首—望,只见那座陌生的大宅暴发似的立在那里,老主人在世时的一切平和而质朴的景象皆荡然无存了。道士心中忽生一片凄凉。他转过身去,在人们谁也不注意时,悄然离去。那时,正大雪纷飞,道士的脚印,刚出,旋又被大雪覆盖,仿佛他就没有存在过一般。

这年冬天,天气干燥,仿佛整个世界成了—雄干柴。一天,李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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