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睡魇,扬州往事 (第1/5页)

赵崇明是真的害怕了。

他可能永远也忘不了,十七年前在南京诏狱的水牢里,当他见到只剩一口气的魏谦时,那如洪水一般将他淹没的恐惧,与那直欲灭顶的绝望。

而在十七年后的北京城,同样的恐惧却又一次伴着冷风霜雪,侵袭而来。

马车外寒风犹自呼啸不止,挟着乱雪簌簌扑打着车帘。而也只有听着耳畔的鼾声,紧攥着魏谦的手,赵崇明方能在此时此刻感到一丝片刻的安宁。

只是赵崇明听魏谦的鼻息忽急忽短,似乎即便是在昏睡中也睡得并不安稳。赵崇明抬起手,小心地往魏谦额头上一探,触手果然烫得厉害。

赵崇明心急如焚,掀开小半边车帘,朝外边问道:“怎地还没到?这还要多久?”

车夫擦了擦帽檐上的雪,赶忙转头应道:“回大老爷,此处已是永宁巷,往前再走两条街便到了。”

赵崇明又问:“大夫可已请至家中?”

“这……这……小的也不知。”

赵崇明也意识到自己是问错了人,只好无奈叹了口气,又掩下了车帘。

好在两条街的车程顷刻便至,而马车刚在赵宅的大门前停下,后头的风雪里,魏己驾着一匹轻马紧跟着赶回来了。

魏己一个翻身便下了马,也顾不得系,赶忙跑到马车边,急声唤道:“大老爷,事况不妙。内城医馆的大夫都被人请走了,我遣人去外城请大夫,可东门和南门都锁了,不让人出入。”

车帘之后,赵崇明双目中陡然迸出无穷的怒火和杀意来。这两桩事碰在一起显然不是巧合,不然魏己也不会火急火燎赶回来请示他。

但此时赵崇明也顾不得去想清楚究竟是哪一方势力布置的这一手,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朝外头的魏己问道:“家中可还有治风寒的药?”

“有的!有的!我这就去煎一服来。”

“慢着。”赵崇明掀开车帘叫住了急忙要走的魏己。

魏己回过身,一拍脑门自责道:“我竟忘了,我这就叫两个人来将二老爷抬回府里。”

“先不必了,如今大夫既不在,就让你家老爷先睡会。至于煎药的事你让旁人去办便是,眼下还有两件更要紧的事,得托你亲自替我去走一趟。”

赵崇明说着,伸手递给魏己两块令符。

“老爷只管吩咐。”魏己应声接过令符,只见一块是象牙方牌,上面饰着精致的云花团纹,竖刻着数行小字,正是赵崇明的官职品秩,正是赵崇明的牙牌。至于另一块却是普普通通的铜制圆牌,上面的花纹看上去杂乱无章,中间刻着两个古篆,隐约能辨出是“天机”二字。

赵崇明嘱咐道:“你持我的牙牌入宫,先去太医院值房,将今日轮值的太医请来。然后再去直殿监寻一位叫黄裕的内官,只需将这枚铜符交给他即可,这第二件事,你务必要办得隐秘一些。”

“我这就去办。”魏己小心收好两块令符,突然想到一处关节,问道:“轮值的太医擅自出宫乃是重罪,那太医若是不肯来,该如何是好?”

赵崇明不禁愣了一下,沉声回答道:“你放心,他会来的。”

魏己一听,立马就明白赵崇明让他去请的那位太医是何人了。

魏己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头。他素知自家二老爷的忌讳,若真将那人请回来,魏己甚至都能预见到自家的魏二老爷怕是要在府里闹个天翻地覆了。

不过魏己也只在心里犹豫了片刻,便转身上马,扬鞭而去了。

目送着魏己的背影没入纷纷飞雪之中,赵崇明无声地叹了口气。赵崇明正要放下车帘,又听身后的魏谦无比惊恐地急唤了一声:

“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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