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飘失的心殇(十八) (第3/3页)
呢虫私语,蛙声片片,白露河的水声,很像从月宫里传来的斧钺之声。偶尔从树上滚落滴在身上的露珠,还以为是从月上飞溅而来。
小时最乐意听爷爷讲故事,什么牛郎织女,卧薪尝胆,闻鸡起舞,红毛野人等,但最喜欢听的还是爷爷讲对面山上(马岗岭)的抗日之战,还有太爷的“堪比常山”与桂花树旁的书楼里红军定计谋划高山寨与打鼓寨之战。以至于后来书写这些故事时,行笔如流水,一气呵成,连草稿都用不上。
星期天或下午放学,悄然爬上树,就可以看到全村的面貌了,山水关就在南边不远处的小寨与金泉山的夹隙间,而且可以隐隐看到东面阴山关与南面木陵关的雏影。背靠着繁密的树枝,荡着秋千,还忘情地高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或《信天游》等歌曲,以至于院里打柴回来的爷爷扯着嗓子沙哑地厉声高喝着——
“危险,快下来!”
记得那时还依葫芦画瓢儿,攀上树梢吟着诗——
今当攀树晃,一览众山高。俯视雄关渺,环吟曲唱鏖。
写在语文笔记中,老师检查时问询:“从哪儿抄来的?”我记得当年当时只是偷笑。
小时侯,最难忘的是刚解决温饱的那段岁月,秋收的稻谷,米饭的香味,桂花树旁守着日晒丰收的花生,坐在石板上,品尝着父母辛勤汗水收获下的甘甜馈赠。还有那开得正旺的满树金黄的花。
桂花树枝,在我小时侯,潢川人做嫁接的苗圃,可以卖个好价钱,为家里经济困难窘迫之中解一时之忧,度一期之愁。
附近枝干直的桂花树在大办钢铁时,大部分都被毁了,老屋的桂花树,因在庭院中,怕砍伐时砸倒住房,才幸免一劫。在我小的时侯,家里院内的古树也惹了不少风波,因桂花枝出售分配利益,闹起了争执,几次差点被毁掉了。当时也因为桂花树枝干分支较多,弯曲而多疤节,又是村中几百年的古树,而没有被砍伐的命运。终于在岁月的变迁之中存活了下来。
那么多年漂泊在外务工时,常想着、梦着这棵古树。
在日本侵略者的炮火之下,逃过了劫难,生存了下来直至今天,饱经风雪冰霜,见证了多少历史的沧桑。
树还是原来的树。不论走多远,回到村头,远远就可以见到这棵英姿婆娑的古树,如同黑夜中门口的路灯照着回家的路。让我知道那是家的方向。这颗桂花树,早已溶进了我的灵魂深处,似鲜血一样循环在我的身体里,似我一样行游在祖国的大江南北。
少不更事,没能考上大学,做了一名普通的农民工。近年因为生活所迫,流浪飘零在外,却很少回老家了,只是在梦里,时时出现父母与老屋古树的影子。
不知以后什么年月、什么日子,可以搬一张木靠椅,泡一杯淮南茶,与少时一样,静听白露河水声潺潺,淡随银河飞漾,月光漫披,在桂树之下,闻着花香,听着虫鸣,再度享受着秋收的喜悦,那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啊!
晚饭是在涛哥家吃的,弄了一桌子菜。但刚倒酒的时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涛哥的同学,也是族内的人,一入饭桌,见了我便唠叨一些我欠债的事。
我很心烦,你又不帮我还,关你什么事?但碍于涛哥面子,我没反驳,但涛哥一口喝了杯中酒,借着酒力,也接着说我混的欠债,丢了他的人。
当着儿子的面,涛哥不拦着这位族人,还这么说我,让我很尴尬。
我便有些生气了。
“混的好与不好,这几十年又不用你们管吃的,欠款又不用你们还,吃饭也是你请的,又不是我赖着吃你的!”我起身开门走出了门外,“孩子,咱们回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