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 (第1/4页)

四十三年前所买的那本《新证》,现在竟还可在我的书橱中找到。只是前面少了封面插页与六面文字,后面亦少了几页与封底。这是家中与个人的藏书经历了太多的社会风雨与命途徙迁所致。现在面对着这本残头跛脚的《新证》,我不仅对自己四十多年来的“爱红”史感慨万千,也不禁想到这半个世纪来,“红学”的炎凉浮沉。“红学”一度成为“显学”,甚至刮起过“龙卷风”,但其最显赫时,也往往变得离真正的学问远了;近些年“红学”似又相当地“边缘化”了,虽说这也许能使“红学”家们离真正的学问更近,更能得其真髓,却也派生出了一些新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我要感谢《红楼梦新证》,当然也便要感谢其著者周汝昌先生。于我而言,这是一本启蒙的书。我至今仍不懂何以精细地界说“红学”的各个分枝,更闹不清“红学”界几十年来的派别讼议、恩怨嫌隙,甚至我至今也无力对《红楼梦新证》作出理性的评析,但不是别的人别的书,而是周先生和他的这部著作,使我头一回知道并且信服:现在传印的《红楼梦》,后四十回是伪作,把曹雪芹与高鹗这两个名字并列为《红楼梦》的著者,是一个极大的错误;我们应当努力把曹雪芹所没有完成的那一部分的内容,尽可能地探究出来;也就是说,我们要摆脱高鹗的胡编乱造,而接续着前八十回,尽可能地讲述出《红楼梦》的真故事来。

80年代初,我买到了周先生增订过的《新证》,如饥似渴地一口气读完。周先生当然有他删改旧著的道理,但我总觉得我十二岁时所买到的那本初版,有的文字其实是不必删改的。但我注意到;周先生在新版《新证》中,将高鹗的续书,论证为了参与一个出自最高统治者策划的文化阴谋,而他的这一论点,引起了颇多的反对,不过,自那以后,周先生不仅不放弃自己的这一立论,而且移时愈坚,体现出一种可贵的学术骨气。我觉得周先生的论证有一定的说服力,不过就此点而言,尚未能达于彻底膺服。

后来我读到周先生与其兄祜昌合著的《石头记鉴真》,深为震动,这是周先生对我的第二次启蒙。我这才铭心刻骨地意识到,现在所传世的种种《红楼梦》版本,其实都仅是离曹雪芹原稿或远或近的经人们一再过录,或有意删改或无意错讹的产物,比如对林黛玉眉眼的描写,便起码有七种不同的文本。因此,探究曹雪芹原稿的真相,特别是探究其散佚文本中的真故事,便更具有了重要性与迫切性。这绝不是要脱离对《红楼梦》思想深度与美学内涵等“红学”“正题”的轨道,去搞“烦琐考证”,恰恰相反,通过严肃的探究,讲述出《红楼梦》的真故事,我们方能准确地深入地理解其思想深度与美学内涵。举例来说,如果以为现在的一百二十回的通行本里,关于李纨的故事,也就是那么个样子,那么,我们对李纨这个人物的理解,也许便不难简单地定位于“这是一个封建社会中三从四德的礼教的牺牲品”,其实在八十回以后的真故事里,她将呈现出非常复杂的生存状态与性格侧面,她抱着“人生莫受老来贫”的信念,在前八十回中已初露端倪的吝啬虚伪,在贾府大败落的局面中,将演出自私狭隘却也终于人财全空的惨剧。这再一次显示出,在曹雪芹笔下,几乎没有扁平的人物与单相发展的命运。高鹗的续书是否政治阴谋姑且勿论,他将大部分人物命运都平面化单相化地“打发”掉了,甚至于把贾芸这个在贾府遭难宝玉入狱后将仗义探监的人物,歪曲为拐卖巧姐的“奸兄”,诸如此类,难道不应当扫荡烟埃、返本归真吗?

讲述《红楼梦》的真故事(2)

十二岁时翻阅过《红楼梦新证》后,开始模模糊糊地知道,《红楼梦》不仅可以捧读,而且可以探究,但我自己真正写出并发表关于《红楼梦》的文章,却是90年代初,五十岁时候的事了。我写了一些细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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