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 (第1/4页)

的一把盐,一绺线和一盒火柴。。。瘸腿饲养员春分为那母羊接生时像女人一样对母羊的絮叨,还有他那双粗糙却总是小心翼翼地带着感情的手。。。还有就是佛龛里观音那带着同一微笑的脸。她几十年生活似乎都在这短短的瞬间被清理出来了——竟然只剩下这些短暂的片刻和人。她试着去想更多的事情,却怎么想不起来了。意识到这事实,她心里一惊,随着呼吸的加快,她不安地翻了个身。她使自己的动作尽量地轻,好象怕脑子里的想法在翻身时会滚过去,吵醒睡在炕的另一边的李重,虽然他既不可能听见她的翻身,更不可能听见她想的是什么,就象她从来也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一样。

在黑暗中醒着的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忽然生出一种冲动,一种想向谁诉说心中感觉的愿望。她一生都没有过这种愿望,可是现在它一出现就是那么急迫和不容否定。她把头扭向了墙上佛龛里的观音。观音的脸在黑暗中看不清,但她太知道那脸上熟悉不变的表情了。她不满足了。她第一次想找一个在地上走的什么人倾诉,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她竟感到不这样做就太晚了。

她终于想到了一个人。那是李重的表嫂前几天来找她借绣花样子时提到的一个女学生。莲芯因为出门少,村里发生的事她总是知道的不多。据她这个表嫂说,那个女学生是几个月前从北京来天水坞村插队的六、七个学生里的一个,会扎针灸,很神,已经给村里很多人治好了病,现在村长已经让她当了天水坞的赤脚医生。她还说,那个女学生的脸蛋长得象极了观音娘娘。“知道吗?咱村里已经有不少人叫她“小观音”了。那些有病或生不出儿子的女人都借看病之名偷偷去卫生所找她,我也去过了。真奇了,她一个城里来的姑娘,倒很了解咱农村女人的心事呢!”这个只有三个女儿没儿子的女人最后说。

想到这里,莲芯的手抓紧了被子的一角,直到天亮。

第二天快收工时,莲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重新梳了一遍并不乱的头,再用一块旧布条做的掸子仔细掸了一便已经很干净的鞋,然后出了家门向村卫生所走去。多日没出门,她真的发现村里有了变化。几个她从没见过的城里人模样的学生从村委会的院子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本子,好象刚开过会。她想,他们一定是李重表嫂告诉她的从北京来插队的学生了。

村卫生所的门半开着,莲芯问了一声有没有人,没人应。她犹豫了一下就推开了门。只见屋里有一个女学生模样的人正背对着门站在窗边向外看,全身被夕阳涂染成了淡红色。大概太出神,那姑娘没注意到有人进来。莲芯心想这应该就是李重表嫂说的“小观音”了。她看见窗外的一棵大杨树上,好几只归巢的喜鹊正叽喳地叫成一片,在树顶的窝边落下又飞起,飞起再落下。那女学生似乎就是被那景象迷住了。

“是大夫吗?” 莲芯小心地问。

女学生回过头来,莲芯就看见了那张果然酷似观音的椭圆形脸蛋,一对明澈、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睛和细嫩的皮肤。可是莲芯同时也清楚地看见了“小观音”眼里还没来得及擦去的眼泪。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楞在了那里。

女学生马上走过来招呼莲芯坐下,问:“找我有事吗?您哪里不舒服?”

莲芯坐下来,紧张地看着与她面对面的“小观音”,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任何话来。直到那一刻她才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并不知道想从“小观音”这里得到什么,或诉说什么。李重的表嫂是来求子的,自己呢?能说清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吗?是想找回一个人在那个阴暗的小房子里消磨掉的十八年青春,得到一个女人结婚后从来都没有尝过的幸福,还是要一个像水明一样的孩子?昨晚她内心想要诉说的冲动是那么紧迫和强烈,此刻却变得如此不具体,没有指向,就像已经退去的潮水,失去了原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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