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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街面上突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众人走出去一看,却是些穿着制服的人,正扛着大红花沿街宣传,高喊道:“抗战有责,当兵光荣!城关镇陈老太婆把四个儿子都送上战场,甘县长亲自下令嘉奖!抗战有责,当兵光荣!城关镇陈老太婆……”
南怀瑾赞叹道:“那位陈老太婆,还真是个英雄母亲。”
照相馆老板冷笑道:“富顺县个个都是英雄。”
“此话怎讲?”周赫煊问。
老板说:“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征兵,挨家挨户抓壮丁。我大儿子才14岁,今年也上了征兵名册,老子花了十块现大洋才打通关系。”
钱吉哑然道:“未成年、独子和学生,好像是不用强制服兵役的吧?”
“呵呵。”老板干笑两声。
周赫煊沉默不语,表情有些难看。
四川参与抗战的兵员最多,这话虽然让四川人骄傲自豪,但背后却掩藏着无数家庭的血泪。
就拿富顺县来说,全县人口不到40万人,八年抗战参军人数3万5千人,相当于全县十分之一的老百姓都上了战场。再算上历次服役修建工程的数万壮丁,除开老弱病残和妇女,估计80%以上的青壮年都为国效力了。
真有那么多百姓舍家报国?
肯定不可能。
说穿了就三个字,抓壮丁!
这种情况在四川极为普遍,从县长、市长到乡长、保长,一个个都是刽子手。县长、市长抓壮丁有政绩,乡长、保长抓壮丁有钱拿,他们趁机敲诈勒索百姓,发着丧尽天良的国难财。
富户虽然可以花钱买壮丁顶替,但却成为官僚敲诈的重点。比如乐山县有户富农,由于花钱买了壮丁,竟被乡长以告发为借口反复勒索六次,逢年过节还得送礼孝敬。
负责征兵的军官则另有财路,他们克扣兵员的安家费和食宿费,拨下来的钱还不够壮丁走进新兵营,导致一路上都有即将当兵的壮丁病饿而死。
据当时担任**某团管区司令的李邵良回忆,每征一兵他克扣1。2元,剩下0。8元作为基本开支,每月至少有3000元收入,但这些钱需要跟接兵官三七分成。他自称这种克扣法非常良心,拿得不多,还没黑安家费。
河南那边就更无耻
水银是日本制造军火的紧缺物资,中国政府因此禁止水银出口。为了得到水银,河南的军官就利用送壮丁参军的机会,让壮丁挑运物资到重庆换水银,再由送兵干部带着水银回河南,经常是以50%的新兵死亡率换来一点水银卖给日本人。
到了1943年,国府颁布《新兵役法》,把学生也纳入义务兵役范畴。
军政部长何应钦和财政部长孔祥熙想出个好办法,适龄青年可向政府交纳3500元钱,即能推迟一年服兵役。当时全国约有适龄青年4000万,他们觉得至少有3000万人愿意出钱,这样孔祥熙每年就有几十亿元预算收入,何应钦也有了1000万特征入伍的兵源。
那时的法币还没彻底成为废纸,3500元按市价可折算为250美元,除了家境富裕者谁交得起?
这就是“一寸河山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真实背景。
在返家的路上,李宗吾说:“隔我隐居的地方不远,有户人家在前几年大旱的时候,七口人死得只剩下两口。去年底就被当壮丁抓走一个,家里头只剩个瞎眼的老太婆,造孽得很!”
南怀瑾问:“那老太婆怎么样了?”
李宗吾说:“死了。邻里乡亲都不富裕,每家匀点吃的给她过日子,她过年的时候想不通就上吊了。”
钱吉愤懑道:“怎么能这样?按照兵役法,独子是不用服兵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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