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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合院裡講勁頭的人還沒有散,見狀又難免熙攘驚呼起來,不一會兒,陶湘恢復精神的消息就傳遍了旮沓屯。
見屋外人多,怕吵鬧的陶湘攏了攏衣服,索性在堂屋裡飯桌旁尋了把竹板凳坐下,這引得不少婆孺擠在門檻外探頭看她,場面喧嚷不已。
而與西廂一牆之隔的牛棚里,正翻動蒲筐里草藥的顧同志聽見隔壁動靜,忙碌著的雙手一頓,神色微不可見地鬆緩了下來。
他從旁邊的曬筐里挑揀了幾樣補氣益血的干藥草,復又拿了角落的一隻瓦罐,邁步往屋外簡陋搭建的磚頭灶走去。
「哎,吃飯了,幹什麼你去?」顧老才剛把煮好的豆飯端進來,見外孫出門,連忙喚道。
顧同志聞言腳步沒停,聲音清冷:「我去煎碗藥。」
這藥是煎給誰的不必多說,比起看似健康,實則身嬌體弱的陶湘,男人的身體則要健壯許多,自然也不需要吃藥。
那邊陶湘還沒來得及憶起「同甘共苦」過的顧同志,她只覺得自己這一覺睡得冗長,連日子也過得模模糊糊:「阿婆,今天正月初幾啦?」
聽到問話,陳阿婆先是愣怔,隨後靦笑著看向陶湘,露出萎縮了大半的肉牙齦:「知青這些天睡得太久,怕是睡糊塗了,今兒都十四了……」
正月十四一過,十五的元宵佳節就近在眼前,再看完元宵燈會,這年也算是過完了。
陶湘大吃一驚,萬萬沒想到年節的後半段自己是睡過去的,連鎮上和縣城裡的廟會、露天電影等等節目都沒能飽飽眼福,實在是有些遺憾。
等陳阿婆端過來的熱米湯,陶湘捧著嘬了幾口,這才想起來一個重要的事:「對了阿婆,那隔壁趙家,人找著了嗎?」
陶湘得到的必然是「沒有」的回答,她又問起黃自如,依舊是情況不容樂觀。
趙家當家失了蹤,一時誰都找不到他,黃自如也還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由其他兩個女知青日夜照顧著。
在鎮上醫院住了那麼些天,藥費花去不少,全靠老支書用大隊裡的錢墊付著,這才住到現在。
城裡下來的知青就是要比屯民精貴,話說縣城裡傳來消息說是抓住了販賣知青的人販子要被執行死刑,那個知青所在的大隊所有幹部也統統受到處分。
如今自家屯裡兩個知青又受到這種大罪,老支書怕知青辦怪罪,一直將趙家當家的這件事壓著。
這不一聽說陶湘醒來,老支書連忙趕了過來商量……
西廂里的人一波一波的就沒停過,顧老看著自己的外孫勞神在在坐在小馬紮上定定心心煎著那半罐子補湯,從兩碗水煎成一碗,又從三碗水煎成一碗……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雖然不至於減輕效用,但味道絕對不會太美妙就是了。
老支書來說了半晌午的話,說到天色都快晚了,明里暗裡就是勸陶湘不要報公安,屯裡會替她與黃自如做主,給予補償。
陶湘一開始並不樂意,甚至還有些憤怒,她與黃自如受到的傷害就這麼輕而易舉一筆勾銷怎麼可能,她定也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讓趙家當家得到應有的報應才算罷休。
可在老支書不厭其煩堪稱哀求的勸說下,陶湘又轉念想到了顧同志,若是真報了公安,有些細節必定會被刑偵追究到底,譬如她一個人是怎麼逃脫的,逃脫之後去了哪裡,種種細節之下顧同志的存在根本瞞不了人。
想到這裡,陶湘遲疑了,她不能把顧同志拉扯進來,這對對方毫無益處,因為他黑四類的身份,或許別人只會以為他是別有用心。
畢竟哪怕顧家祖孫倆在屯裡一向勤勉謹慎待人和善,沒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但被□□時仍是沒有人為他們說上一句公道話。
這個時代,出身定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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