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部分 (第4/4页)

把丑话讲到头里,你让我尝到甜头了,我熬不住空房你可别埋怨我偷人养汉。”吕叔笑道:“嫂子是吓你哩,其实她不是那号人。”火头叔说:“后来你嫂子亮底了,她说你成天钻枪林弹雨俺咋能放心?俺可不想当寡妇。”吕叔说:“你只顾抱鲜水葱哩,如果是当上将军住进紫禁城,全国的美女任你择着小辫子挑,放个屁掉地上就能砸个坑,能会像眼下虎落平阳被犬欺?”火头叔说:“这事儿难说,有多少高官大官犯错误,现在不照样当阶下囚?”

其实,火头叔并非英雄气短,说他不爱江山爱美人无非是戏言尔尔,火头叔完婚之后,又如期归队了。他后来被开除军籍是另有隐情。

吕叔对我说:“你火头叔曾指挥过三个营九个连二十七个排,要是他一直不脱军装到现在跟林彪、黄永胜差不多。”我不由吐了吐舌头,那时候林彪正红得发紫。

当时,外边的响哨子东北风一个劲地吹着,如同老太太们拖着长腔呜咽悲泣。吕叔每提起火头叔的灿烂往事,就眉飞色舞继而摇头喟叹,咱恩公祠村原本是应该出个京官哩。

火头叔打仗特勇敢,人称“铁疙瘩团长”。打冲锋时,他总是一抹光脊梁冲在队伍的最前边,两手挥双匣子枪,舞鹰爷遗留下的红缨大砍刀。近战肉搏时,砍刀被他舞得云天雾地,呼呼生风,抡圆了削鬼子的头,削出嗖嗖一片声响,如同秋风扫落叶,分不清是血光刀光红缨子光,反正是红光闪闪,搅浑出半天血霞。常挂在他嘴边的一句名言是:“枪子有眼专盯怕死鬼,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则没事,越不怕死就越死不了。”

火头叔像叶风筝,正满着劲儿朝云彩眼儿里飘时,不承想冷雨冰雹竟兜头压来,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时间是1944年的隆冬。他刚与鬼子一场恶战下来,仗打得极苦,照例是以少胜多,硝烟战火把他熏燎得鼻眼不分。他携一身焦煳味儿闯进中原分区政治部,戴眼镜的副主任被呛得喷嚏连声。“眼镜”沉着面孔宣读了一份文件,他被开除了军籍。理由是:恩公祠有人联名反映鹰爷是汉奸。

冷不丁的黑砖砸得火头叔晕头转向。他强稳住神说:“这是诬陷,我得看是谁告的!”“眼镜”断言回答:“这不可能!你不懂组织原则?这是机密!”火头叔想想说:“我得见见海司令。”那时,海老是分区司令员兼政委。“眼镜”说:“海司令日理万机,能是谁想见就见的!”火头叔吼道:“我非见海司令不行,海司令最把我爹的底。”“眼镜”冷冷地递过文件说:“若不是海司令发话,你连党籍也保不住。”火头叔怦然为之心动,这才接过油印的处分决定,看见领导意见栏里,显赫着“海水清”仨字。

火头叔这才无话,默然签字画押。

就在这一刹那,火头叔结束了戎马倥偬的军旅生活,成了恩公河畔新一代的拿鱼高手,恩公祠人心目中的又一个鹰爷。

多少年后的一个下午,两辆小车爬上了恩公河堤,头一辆是吉普,随后一辆是黑车,形状似鳖盖。两辆车相继停在鹰爷的坟前,从“鳖盖”里钻出的一位大干部领头,从吉普车下来的随行人员紧跟其后。他们将一只大大的花圈供在鹰爷的坟前,之后绕鹰爷的坟丘缓行,先正三圈儿,又倒三圈儿,领头的大干部一步一洒酒,随行的秘书、警卫员跟着抛花瓣。之后,他们在墓碑前默哀致意,大干部眼泪汪汪的,随行者也眼泪汪汪的,场面肃穆之极。

42.恩公谣下篇(4)

火头叔闻讯赶到时,只闻到了酒香,河堤上留下的两溜儿车辙印儿,静默着向远方伸展,无字的花圈遥寄着哀思,凄然无声。

火头叔清楚,来者除海老不会再有别人。当时海老已是莲州地区的党政一把手,称得上是一跺脚莲花山就乱颤的人物,但是鹰爷之死仍云山雾罩,他仍然是被开除军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