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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悲泣了許多晝夜,已到了開學的日子,可他的眼淚仍然似湧泉,永遠流不完。他只想如埋進墳墓的死人一樣,永遠見不到天日,見不著人;或者到後山無人去的密林深處,結廬獨居,與草木為鄰,和鳥獸結伴,了此殘生。可是,尤爸尤媽怎麼會讓他這樣做呢?開學這天,時過中午,尤瑜還沒有起床。尤爸尤媽已經由煩惱轉為憤怒。和善的尤媽也怒氣沖沖地捶門叫罵,可他就是不開門。慈祥的尤爸像兇猛的獅子,怒吼著。嗵嗵兩腳,將門蹬破了。尤媽箭一般衝上去,一把掀開被子;尤爸操起木棍,雨點般地打下去。他們雷霆閃電般地齊聲咒罵,仿佛尤瑜這顆閃亮的明「珠」,已經變成了「魚目」,一文不值了。此時,尤瑜覺得不去上學太傷父母的心,才無可奈何地答應去報名。

可是起床後,洗漱時照了一下鏡子,他又犯難了。蠶豆大的瘢痕周圍還紅了一圈,同學們見了,會說是猴子的疤屁股,說不定還會編出許多故事來奚落他,這豈不比死還難受?此刻,他想到了賴昌,為了掩蓋瘌痢頭,他天天戴帽子。可他的瘢痕在臉上,無論戴怎樣的大帽子也不可能遮蓋它,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今天的處境,比瘌痢頭還糟糕。為今之計,還是只能在瘢痕上貼塊紗布。不過帽子可以天天戴,可紗布不能天天貼啊,如果老是貼著,不不知別人又要怎樣蜚短流長!他雖然被撤了班長,可還是班上的文體委員,要參加班上和學校的各有關會議,天天要組織同學們開展文體活動,這不是要所有的同學來解讀他怪異形狀的奧秘,鑑賞他糜爛發臭的癰疽麼?他想,到學校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堅決辭去文體委員,以後上課進教室,下課鑽被窩,與人不來往,逃過大家的眼睛,就當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他這麼個人一樣。

開學的第三天,尤瑜的左頰上貼了塊紗布,訕訕地向學校走來。還在校門外,就有人怪腔怪調地調笑道:

「尤班長,你是麥克阿瑟將軍,還是杜魯門總統?什麼時候,從朝鮮戰場上狼狽地敗陣下來,貼上這麼張膏藥?」原來當年美國鬼子,在朝鮮戰場上,遭到中國人民志願軍和朝鮮人民軍的沉重的打擊,死傷慘重。當時美國總統是杜魯門,侵朝美軍司令是麥克阿瑟,漫畫家畫漫畫時,就把麥克阿瑟和杜魯門的頭上畫塊有紅十字標記的紗布。他們見尤瑜這副模樣,於是就這麼奚落他。

「聽說麥克阿瑟和杜魯門傷成這樣,醜陋難看,他們的妻子與他們離了婚。游魚子,你這個樣子,你的那幾個花容月貌的情人,見到了,哼,只怕也會嚇得屁滾尿流,遠走高飛啊!」

漸漸在校門口聚集了許多人,他們拍手笑啊,跳起來叫啊,簡直像重大節日時,鞭炮堆著放那樣,將人的耳朵都震聾了。而尤瑜倒一反平日桀驁不馴的性格,不出手,不回話,不目視,拉下臉,蔫著頭,瞅著沒人的地方溜。報了名後,交了辭職信,如一隻被獵人追捕的受傷的野獸闖鑽進叢林那樣,他闖進了寢室,鑽進了被窩。與他要好的朋友,如竹海、尹遠、黎疾,聞訊趕來,好勸歹勸,他高掛「免戰牌」,仍然把頭埋在被窩裡,不與任何人搭腔。還有許多認識他的或者不認識他的人,也趕來湊熱鬧。這樣,此事一下子又傳遍了學校,他自然又成了當之無愧的頭號新聞人物。

此後,幹部開會,他不假缺席。深入了解情況,得知底里,大家知道他的牛性子,犟脾氣,如今萎靡到這個樣子,一時想他振作起來,那無異於破船要渡海,無梯想登天。於是只好同意他的辭職。可洪鷁老師覺得一個平日為同學熱心工作、做了許多好事、而自尊心極強的人,什麼事也不讓他干,專門讓他鑽被窩,只會使他更頹廢,不利於他的進步。於是,他找到在學生會任監察部長的竹海,提議讓尤瑜到膳食團當採買,讓他到外面走走,呼吸點新鮮空氣,心情也許舒暢些,有利於他解開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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