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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鷁翻著白眼瞟了他一眼,艱難地站起來,勇敢地走向麻繩旁,若無其事、語帶譏諷地說:

「你以為我怕打怕殺怕死麼?你錯了。你根本不了解一個曾經出生入死幹革命的老革命者的胸懷。我們希望好好地活著,但誰也不想苟且偷生。搞地下工作,早上活著走出門,便沒有想到晚上活著回家。在gd黑暗統治下,長風同志就是在這間牢房裡,喝了這三杯酒,面不改色走向刑場的;還有無數革命者,也在這間牢房裡喝夠了這三杯酒,被裝進麻袋,沉到青龍潭底底。我過去沒有這樣的好運氣,沒有喝上這三杯,沒想到今天解放了,人民當家作主了,我還有幸補上這一課,遲至今天,才跟著他們去見馬克思。雖然覺得此生有愧顏,但總算這一生終了無遺憾。只是他們都是在衝鋒陷時,倒在敵人的槍林彈雨中,死重泰山,向馬克思匯報時,面上有光;我卻死在自己人手裡,輕於鴻毛,說起來羞愧難當。來吧!來吧!既然反動派留下的這三件寶,你都全盤接受了,那麼你就不要心慈手軟,比不上gd!」說著就把一雙手遞過去。

梁大膽原來只想嚇嚇他,逼他交代。可沒想到洪鷁把受酷刑看作像走路吃飯一樣平常,他一時竟慌了手腳,不知如何對付。但不久,他鎮靜下來了。他想,一個右派分子,怎麼會是老革命?行將熄滅的怒火上澆了一瓢油,即刻又躥起熊熊的火苗;他鼓著血色的眼睛,像頭斗瘋了的公牛,將手裡甩著的麻繩頭猛力一抽,洪鷁臉上,立刻現出一條粗粗的血道道。他咬牙切齒,憤憤地說:

「你,出賣同志的右派分子,雙料的,還想冒充老革命來蒙哄我,沒門!今天,我要為死難的烈士報仇,打死你這老只烏龜!」說完又將麻繩頭一甩,洪鷁身上又多了道粗血痕。

「我騙你幹什麼。脫離了革命隊伍,我一個無兒無女的孤苦伶仃的老頭子,賴活著還不如好死。如果你打死我,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只是我誠懇地告訴你,在你還沒出生的時候,我就參加了革命,這一點也不假。五四運動yx時,我們的隊伍走在最前面;五卅運動中,我參加了地下黨,只是由於黨組織遭破壞,組織負責人被殺,我與黨失去了聯繫;回到昆樣陽,我又參加了地下黨領導的革命,我再次申請加入,當時的領導同志對我說,『你留在黨外能發揮更大的作用,作個黨外的布爾什維克。』我以前遠在北京、上海的事大家不知道,這近在昆陽的事,你可去問問當今的地委領導。至於我是革命,還是,我心裡清水淘白米,清清澈澈,明明白白;但是你們硬要說我是,我也不與你計較,因為你生活圈子窄狹得像個蝸牛殼,不可能了解在大風大浪中搏鬥的革命者的海樣的胸懷。何況我無兒無女,了無牽掛,我計較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對我來說,如今已是上了砧板任人宰割的肉。梁大膽,你就痛痛快快,大膽地割吧!」洪鷁眼望著窗外的殘月,心裡寧靜得如一潭死水,好像這裡闃無一人,他在自言自語。

以前,梁大膽審理案子,只要他一聲喊,犯罪分子無不嚇破膽。可今天洪鷁全不把他看在眼裡,放在心上,還故意哄騙他,羞辱他。這口氣他怎麼咽得下?並且,他已向上級具了限期破案的軍令狀,這樣下去,他破不了案,下不了台,交不了差,豈不顯得太窩囊。俗話說,重病須用猛藥攻,惡狗就靠蠻棍打。如今為了破案,他只好橫下一條心,什麼手段都用上,管他gd不gd。他兇狠狠地將洪鷁扳倒在地,用麻繩的兩端,緊緊地綁住他的一隻手和一隻腳,拉住繩子的中段,死命往下拖,一下就把他吊到半空中。他用自己手中的鞭子,一邊死命忽忽地抽,一邊又大聲狂吼:

「老傢伙!就是鐵閘門一樣緊閉的嘴,我也會用鋼釺撬開它。」他說一句,抽一皮鞭;抽一皮鞭,一道血痕。洪鷁咬緊牙關,皺著眉頭,沒有哼一聲。梁大膽越吼越有氣,越抽越有力,洪鷁真像個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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