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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健人聽到這些話,就像溺水瀕死的人,撈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即刻跑回辦公室打電話。……

長芳在車上顛簸了兩天,又與李健人憤怒地搖舌鬥嘴了好一陣,實在疲憊已極。匆匆扒了幾口飯,囫圇吃了幾片肉,眼皮早不聽使喚,垂下來了,她放下碗筷,才挨著床邊,倒頭就睡著了。……

第三章午宴說夢(上) 20慈母千里送愛子,老父拒不認親人1

長芳拉著孩子,循著熟悉的路徑,爬到大堤上,大堤轉向的直角彎凹里,有座草房,共三間,向北一端的那間的進身長一倍,與另外兩間構成曲尺形。茅蠟燭牆壁上的塗料就是用湖裡的泥巴,摻入牛糞混合而成的。由於摻入的牛糞多少不一,塗抹時間也有先後,間或也有抹上石灰的,因而黑一塊,黃一塊,白一塊,斑駁陸離,有點像舊戲舞台上難看的丑角的臉,難怪孩子們稱它作「花花臉」。為防止雨水的沖刷,牆的下半截還披著草氈,仿佛是這「花花臉」丑角的參差雜亂的髭鬚,並不讓人覺得難看,反而覺得滑稽可笑。草屋屋後樹著的那幾棵草樹,層層迭迭摞著草,像些圓錐形的塔,還有幾分詩的韻味。太陽斜照著,散發出糞土枯草特有的氣味,讓人聯想起辛稼軒的「斜陽草樹」的優美詞句來。長芳迅疾轉過堤坡,沒多久,就到了草屋前的地坪里。

大堤擋住了北風,陽光熱烈地照著,這裡比別處暖和得多。地坪里有牛屎,可以清晰地聽到屋裡牛嚼草料的聲音,原來,自三鑽子和洪鷁住到這裡以後,破牛棚經三鑽子修繕了一番後,比垸子裡農民居住的房子還精緻。生產隊又要要騰出屋來,讓離食堂遠而住房又被拆了的公社社員住,於是又將牛們遷回原籍,住進了這草屋裡。真是人傑地靈,牛也趕來湊熱鬧。草屋北邊那間進身長的關著牛;中間一間門掩著,門縫裡透出火的紅光。長芳正準備去敲門時,屋內的人似乎察覺有人來了,門開了,一個兩頭尖小中間肥大的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叉開腿,站在門中央。他個子矮,頭戴一頂錐形紗帽,頂上還有一個小小的紗絨球,顯出頭更尖;像茅草似的髮長,從帽下漏出來,雜亂地擁在肩上,將個臉遮去大半,顯然從來沒有梳洗過;穿一件貨真價實的女人棉襖:初一見面,誰也辨不清是男還是女?可是他棉襖右脅紐扣壞了,扣不上,只好系上根草繩;兩肘破了,露出棉花來了,也不補一補;臉和手黑黢黢的,結了層黑痂,看來從來沒洗過:這分明又是個像瘋子似的男人。可從他那警覺性很高的炯炯眼神看,說明他一點也不瘋。還沒讓她發問,他便先發制人,語氣咄咄逼人:

「你又來作什麼?你們幹部整天沒事做,天天來找我二叔問這個,問那個,有的還吹鬍子、瞪眼睛,像只老虎要吃人。二叔不覺得煩人我卻心頭惱。去,去,去!你快點回去烤你的白炭火,別把我們的窮日子攪得一鍋粥!」說著就動手去關門。

「善彰啊,你就讓來人進來烤烤火。冰天雪地,在外面勞碌奔波,當幹部也不容易。」洪鷁的背對著門,面向著火,勸解說。

聽到這熟悉的話語,長芳不知哪來了這麼大的一股力氣,順手把三鑽子扒在一旁,沖了進去。洪鷁見來人舉動異常,也即刻回頭起身,他還沒看真切,來人搶先一步,上前摟住了他的脖子,聲淚俱下地說:

「文舟啊,文舟!我總算找到了你。」然後迴轉頭對孩子說,「快點過來,喊爸爸,快點呀!」孩子怯怯地走進來後,她又焦急地說,「波兒,喊爸爸,喊爸爸!喊呀,快喊呀!」

事情發生得如此突然,孩子早忘了媽媽多年來對他的訓練,見到一個從來沒見過的像個乞丐的陌生人,孩子怯生生的,看都不敢看,怎麼敢貿然喊爸爸。孩子見媽媽哭得很傷心,他也傷心地哭起來。三鑽子站立一旁驚傻了:二叔多年來獨身一人,怎麼突然從地底下冒出個女人來抱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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