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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幹部,縣委書記,他即刻義正辭嚴地予以反駁:知識分子總以為自己認得幾

個字,就該翹尾巴。他們以為指桑罵槐,就能逃過我們工農的火眼金睛。其實,

知識分子最無知識,韭菜麥子都分辨不清,又怎麼能分辯左派和右派?古人的、

現代右派分子的反動詩詞,他抄下來,那就說明,他的思想同樣反動,就與這些

反動分子共褲連襠,是一窯燒的貨。儲安平叫囂;黨天下;的謬論,下面的人照

著說,照著寫大字報,他們不都照樣是右派,他為什麼就能例外?再說那個什麼

什麼陳子昂,這麼反動,在唐朝就應該打成右派。要是他活的今天,他就打不過

我這個如來佛的手掌心,他這個死右派無論如何也跑不掉!中偉同志,在這思想

革命的非常時期,你呀,你呀,可千萬別坐歪屁股趟渾水。池縣長自知孤掌難

鳴,且書記已警告他不要與右派分子共褲連襠,他也只好緘口噤聲,嘿然通過。

材料批下來了,鬥爭的風暴即刻刮起來了。可強按頭項不低頭,猛壓肩膀他

不彎腰。兩人反扭手臂,幾個人按頭壓肩,一人猛踢膝彎,如閹馬宰牛,這才使

他雙臂後拉高出頭,砰的一聲跪倒在地上,成了標準的噴氣式鼻青了,臉腫

了,遍體鱗傷了,頭如蒸籠冒熱氣,汗似河溪水往下淌,可他就是一口咬定不反

黨。

姚令聞知道他的倔脾氣,他寧肯站著死,不願跪著生,違心的假話他不願說

半句。左派的做賊心虛的結結巴巴的口誅筆伐,怎能敵過他的伶牙俐齒。最後還

是姚令聞使了鬼心眼,找到彭芳,曉以利害,要她去勸說黎疾。彭芳也明知黎疾

沒有錯,但是,當年他爸爸血淋淋的殘酷現實,還歷歷在目。好漢不吃眼前虧,

何必屈打才成招。只是彭芳勸他的話還沒開口,他就眼冒火星怒氣沖:是黨的

領導我才翻了身,有黨的領導,我才走上革命路,我為什麼要反黨?賴昌勞昆算

什麼,偷雞摸狗,下流無恥,他們知道什麼是革命?他們知道什麼是詩文?真是

天瞎了眼,地閉了嘴,如今賊喊捉賊,他們居然教訓起我來了。我寧肯玉碎,不

為瓦全,死也不能咽下這口氣!彭芳,你別說了,別說了,你什麼也別說了!

黎疾一聲聲斥罵有如道道鞭子,抽打著彭芳心如刀絞。可她能有什麼辦法呢?不

管她怎麼說,他就是頭犟牛至死不回頭。最後,她只得哽哽咽咽地深深埋怨他:

黎疾啊黎疾!你真是千人厭、萬人恨的滿身長刺的藜蒺。你死不足惜,我歿也

不足悲。可我們的老母親羸弱多病,你是她的兒子,總不能讓她喝西北風啊。我

腹內已懷了你的骨肉,你為人父,也不能讓他沒爹。如今,你已是瓮中鱉,無可

逃遁,他們還要把我拉下水,可我還不能,我還要保留這份工作,拿幾塊錢的工

資,去養活你母親,去育後日將要出生的兒子,眼下還不能與你同作瓮中鱉。你

就掂量掂量輕重,看著辦吧。聽到彭芳的悲訴,想到母親已是風燭殘年,以後

兒子將要出生,還要跟著他遭罪,頓時他魂飛魄散,抱著頭,淚流滿面,失聲痛

哭。堅硬的岩石,遭遇重炮的轟擊,頃刻垮塌下來了。他無限悲傷的對她說:

芳妹,我不是人,我是畜牲。我滿身是刺,幾乎殺了你,殺了母親,還要殺自己

的骨肉。如今再也不能害你們了。芳妹,只有你保住了工作,我母親才有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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