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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天早餐過後,永遠便淹沒在歇斯底里的吼叫的狂濤里。會場就是那間兼作會議室的大臥室。前面牆上斗大的字的橫幅,每個字都像一顆黑色的炸彈,讓人怵目驚心:把窮凶極惡的右派分子永遠拖出來,鬥倒斗臭!永遠這名字倒寫著,還用硃筆劃了個大叉,就像出現在死刑判決書上的人名那樣。四周牆上,室外走廊上,鋪天蓋地,貼滿了筆伐永遠的大字報。兩張門大開著,北風呼呼地灌進來。橫幅下的前門邊,站著傲氣十足的賴昌、勞昆,昂著頭在指手畫腳。人們面色鐵青,心懷忐忑,斂氣屏聲,低頭垂臂,從後門進來,或立或坐。腳下的被褥雜草十分凌亂,似狼窩,似狗窠;室內的空氣近乎凝固,人人面色陰沉,真不知如何面對。跟隨賴昌勞昆狠狠地斗他吧,確實有悖自己的良心;緘口噤聲,又怕人說自己沒有與右派劃清界線,大禍將會降臨到自己頭上。

勞昆宣布鬥爭大會開始,永遠就從前門給押上了鬥爭台。dd右派分子永遠的口號,便震天價響起。永遠昂首挺立,勞昆與幾個卷著衣袖的莽漢,急忙走上去,像屠夫兇狠地對待牛羊那樣,下死力將他的雙臂,向背後反剪,賴昌雙手鉗住他的頭往下猛壓,勞昆猛力踢他的膝彎,齊聲喝令他跪下。這就是當年最流行的噴氣式。領教了這幾招,即使是最烈的野馬,也被套住了,一般的右派,只好哭哭啼啼,俯首帖耳認罪。可永遠虎死不倒威,他們剛鬆手,他就又像彈簧一樣彈起來,傲然挺立,雙目炯炯,淒淒冷笑。屠夫們又連續幾遍施行噴氣式,他還是依然如故。而他們卻手麻了,力用盡了,最終只得恨恨地撒手!

賴昌怎麼也想不到幾個彪形大漢,居然壓不垮、打不倒矮塌塌的永遠,他事先千叮萬囑布置好的向永遠凌厲的攻勢,已亂了陣腳,許多誓天殺敵的勇士,臨陣倒戈。他本能地意識到,他已背水結陣,退下去沒有出路。如果這樣,姚令聞定會罵他是無用的橡皮子彈,打不倒人,從此他就被打入冷宮。而那些原先有意跟他走、或者無意而違心跟他走的人,也會鄙視他,與他分道揚鑣。之後,他就會成為眾矢之的,過街的老鼠。不能這樣,絕對不能這樣!於是,他抓起自己的帽子,惡狠狠地摔在桌上,瞪著眼睛,硬起嗓門狂吼:

永遠,你放老實點!別以為你是只狡猾的狐狸,你藏著的尾巴誰也抓不著。我老實告訴你,你躲在見不得人的陰暗的角落裡,喪心病狂地放的那些毒箭,通通被眼睛雪亮的革命人民逮住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只有老老實實交代,才有出路,否則,死路一條。

他的話音剛落,勞昆就舉起拳頭高呼口號:

擦亮眼睛,把狡猾的右派分子永遠揪出來!

dd死右派!保衛偉大的黨!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口號聲剛落,永遠鄙夷地望著賴昌,裝出一副很受委屈的怪樣子,冷冷地一笑,譏諷地說:

賴昌!我躲在哪個陰暗的角落裡?放了些什麼毒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那陰暗的角落,是不是就在你摔掉的那頂臭氣熏天的帽子下?那些毒箭是不是就是你光亮的頭上的那幾根令人厭惡的枯毛?告訴我,你就快點告訴我吧!

大家望著永遠的怪樣子,看到賴昌氣急敗壞的狼狽相,個個低下頭捂著嘴巴,按著肚皮,嘻嘻嘿嘿地笑過不停。勞昆為了擺脫這種尷尬的局面,就大聲呼叫,要大家安靜,並點名要歐晴揭發永遠罪行。因為他知道,她以前暗戀著永遠,會前勞昆把抄好的永遠言論的字條,塞給了她,要她能通過批判,與永遠徹底劃清界線。反右派鬥爭,已經進行了二十多天,誰知道誰沾上了右派的邊,誰就墜入了陰曹地府。她過去千方百計糾纏永遠,有許多地方牽牽連連,如不快刀斬亂麻,明誓她已與永遠斷絕了一切關係,那麼,災難就可能降臨到自己頭上,她承受不起。因此當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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