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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多麼想加入這自由的白鳥的征陣,自主地擁有一片藍天!可如今對她來說,永遠,永遠,永遠都成了隔世的夢想。現在,在她被黑暗吞噬、危機四伏的前路上,唯一還能使她見到一絲光明的,那就是她即將呱呱墜地的嬰兒。他是姚家的骨肉,也是姚令聞他媽朝思暮想要抱的孫兒。也許隨著新生嬰兒的降臨,他們愛屋及烏,還能讓她有個遮風避雨、側足而立的能苟活下去的空間。她這麼痴痴地,痴痴地想著,想著,簡直忘記了東西南北、晨昏朝暮……

她雙手支頤,擱於膝上,悲淚如泉。在落日的餘輝里,她透過淚光,冥冥中她似乎又隱約地瞥見了白鷺的倩影,心裡萌生出一線微茫的希望……

第四章午宴說夢(中) 27柳沛雲挺險走狼道,姚令聞深潭沉孽種 1

喂!你是什麼人?賴在這碼頭上不走,究竟要幹什麼?

聽到厲聲的叫嚷,柳沛雲猛抬起頭來,只見一個戴著值勤字樣的紅袖章的黑炭似的人,傲立在她面前。他衣服皂黑,面目黎黑,烏黑烏黑的根根勁張的鬍鬚和雜亂的頭髮,緊緊匯成一個封閉的圓,遮掩了整個橢圓頭的三分之二,那剩下的三分之一的橢圓臉上的上三分之一處,橫排並列給挖了兩個幽暗的圓洞,從中射出幽黑的閃閃寒光,使她不寒而慄。那那寒光,在她周身上下徹照了幾遍後,橢圓臉下三分之一處的又開啟了一個幽洞,洞門一開一合,洞口時圓時扁,又送出令人戰慄的陣陣神秘的寒氣:

如今世道真的大變樣,牛魔王也能變成漂亮的公主。今年大年除夕,西城中學的一個右派,也像你這樣在這裡發瘟似的坐著,怎麼問,藠子屁也不放一個。可一眨眼不留意,他竟一頭扎進昆江里,被東海龍王爺招了女婿。今年插田月份,一天黑早,也是你坐的這個地方,坐著個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後生子,盤來問去,好不容易,他才吞吞吐吐地說,要買票乘船回家去。問他為什麼不去候船室,他說這裡清淨涼爽。我見他眼神驚慌,心中似乎有鬼,就在附近巡迴。不一會,黃土坡畜牧場來幾個彪形大漢,抓小雞似的牢牢將他逮住了。原來這傢伙是個極其頑固的右派分子,最近又惡毒地攻擊黨。正準備開會鬥爭時,他就拉直腳板跑。據說,他在場裡,還叫嚷要逃到香港去。真是反動透頂!這正如上級領導英明指出的那樣,革命越向前發展,階級鬥爭就越複雜,階級敵人就越狡猾。人不可以貌相,右派分子也真是些看不清、猜不透的怪物,看上去他們文質彬彬,可心腸真比蛇蠍還毒,比狐狸還狡猾!這個幽洞裡冒出的奇寒的青煙越來越濃,最後燃起了呼呼的火焰,看你這這麼古怪狡詐,八九不離十,又是個面露春風、心藏砒霜的右派!你老實點,快給我站起來,跟我走!

柳沛雲見到這黑炭般的凶神,早嚇得魂飛天外;黑炭又似狼嗥,又唬得她魄散九霄。她恐懼萬分地挪動著身子,流著悲傷的眼淚,戰戰兢兢的站起來,她勾著頭,哪裡還敢說話。黑炭此時才看見她挺著的如籮筐大的肚子,起了樹皮繭的雙手,刷刷流的淒傷的淚水,真像個舊社會裡備受家娘磨勒的苦命媳婦,他才重說了幾句,她竟嚇得面色如灰土。黑炭凶神心中便不由自主地嘀咕起來:這種樹上掉下片葉子來都怕砸破頭的村婦,守奈河橋的牛頭馬面,都會放她一馬。她怎麼會與狡詐的右派有什麼牽扯?自己已經錯怪了她,如果再把她錯抓起來,天地鬼神都不會饒恕他!就這樣,魔鬼的凶神惡煞相,頃刻換上了悲天憫人的菩薩面,黑炭乜斜著她,很有幾分同情地說:

大妹子,你這般可憐兮兮的,是不是你那歹毒的男人又欺侮了你,你是去投娘家的?剛才錯我怪了你,對不起。現在趁天還沒有黑,你就快點去向你娘訴說冤屈吧!

他揮了揮手,示意要她走。過了好一陣,周沛雲才從恐懼中走出來,慌慌張張、結結巴巴地掩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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