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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鳳綺的刀削錐刺的指責,使姚令聞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麻辣火燒。那不規則的海灣似的絡腮鬍子雖然颳得精光精光,但鬍子根底沉積的烏黑,如掏去污泥的糞溝,還是讓人刺目。姚令聞原來認為昆陽是個僻遠的縣城,人們的思想肯定一時還轉不過彎來。他曾與汪鳳綺合計,這次出席會議,著裝大紅大紫,必然遭到別人的白眼譏刺。只有花色素雅,才能顯出瀟灑英俊,讓人青睞讚許。因此,他遮遮掩掩穿上黃地起細碎百合的花衣,還怕自己離群獨立,別人不能理解,把他當作過街老鼠。於是,又在花衣上罩件制服,用以掩蓋自己的心虛。他哪裡想得到,半路上李逵變成了李鬼,汪鳳綺中途改弦易轍,不與他合步同趨。她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反唇相譏,將他推上了眾目睽睽的審判席上。他氣急敗壞,亂了陣腳,平日的懸河之口,今天似乎全被泥石淤塞,說話結結巴巴:

鳳綺,鳳綺!你,你,你也太損人了!這些做法,不是你也同意了麼?怎麼,怎麼就我一個人是婊子,是癩蛤蟆,是陰陽兩兩面人?如果我是五步笑百步,那麼你比五步又能多幾步?你說,你說呀!

第五章午宴說夢(下) 4標新刮花衣旋風,立異精演《騎兵舞》2

姚令聞同志,請你注意,請你注意!我們是同志,是同志。別左一個鳳綺,又一個鳳綺,叫得那麼肉麻!汪鳳綺覺得他當著尤瑜的面,這麼親昵的稱呼她,實在讓她難堪。汪鳳綺用北極奇寒的冷峭的語言,制止姚令聞惹草拈花的艷語淫詞。接著,她張開雙臂,迅速地旋轉了一圈,讓人瞧著她新奇的裝束與嬌媚的姿態,得意地說,這不是麗日下的一朵嬌美的花麼?這裡只有陽,沒有陰,不像某些人,有陰陽兩面。嘖嘖,嘖嘖,這簡直是無瑕的隨和玉,韻美的屈子詩,怎麼會是癩蛤蟆?誰又能相信,我會與陰陽人沆瀣一氣,效五步、五十步笑百步呢?人是可以變的,思想會產生飛躍。哈哈,姚令聞同志,可惜啊,可惜啊!你錯看了我。你才是貨真價實的沒有見過世面的井底蛙,不知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美多大!

汪鳳綺在一陣冰雪似的冷笑聲中,結束了自己的談話。她的話即刻如超十二級颱風,激起了震天的海嘯。與會的人,一個個聳肩捧腹,笑得前合後仰。此時,高坐在主席台上的團委趙書記,抄著雙手,伏在桌上,正像古代伏在城樓上的胸有成竹的守城的將軍,乜斜著城下兩支敵軍龍爭虎鬥,作壁上觀一樣。他心裡竊笑著:平日口舌不饒人、能說得死蛤蟆也能屙出尿來的姚令聞,居然敗陣給娘子軍。真是敢打敢殺、橫行天下的武二郎,走到了十字坡,遇上了母大蟲孫二娘,吃了人肉包子喝了,如今只能任她宰割了。他想,慢慢瞧,靜靜聽,也許好戲還在後頭呢。

姚令聞像遭毀滅性的冰雹打擊過後的莊稼,十分難看。臉黑慘慘的,像驟雨來臨之前,陰雲密布的天空;左眼尾左嘴角旁的肌肉,電掣般的頻頻顫動,好像患重度面肌痙攣病的人,疾病劇烈發作時的那樣。額角頸上凸出的青筋,像條條粗壯的蚯蚓在蠕動;那像要爆出來的核桃似的喉結,上下竄動,喉嚨里似乎卡著根骨頭,嚼不爛,吐不出,咽不下,刀割油煎般的難受。以往,他總以自己身軀偉岸自豪,此刻,他真想變作一隻小鼠,鑽進地下的深洞裡。

狂笑驚動了正在會議室靠窗的一旁,字斟句酌地潤色發言稿的尤瑜。他抬起頭來,才發現汪鳳綺與姚令聞,正像兩隻斗紅了眼的公牛對峙著。他即刻起身向姚令聞敬了個禮,站到兩人中間,解勸他們,因為他畢竟是他的老師啊!

姚老師,您歷來心胸如寬廣的大海,何必為一件小事大動肝火。不就是穿一件衣嘛,別聽大家把這事說得像佩帶了金質革命勳章那麼神秘。鳳綺嘛,她是專愛從雞蛋縫裡挑人骨頭的鋒利的錐子,你越較勁,她就鑽得越深,你不理睬,她就覺得乏味沒勁了。姚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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