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鑑於目前的危殆處境,尤瑜覺得自己只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工作。可是由於他已被別人目為中游,甚至下游,雖然他眼下還任書記,但往日能指揮一切的手中指揮棒業已失靈,工作處處掣肘。由於他苛求質量,又因為建爐的土磚供應不上,雖然他日夜鎮守在工地上督建,可煉鐵爐建造的進度還是十分緩慢。火燒中游場景還歷歷在目,他不想步梁大膽的後塵,因此他要立即去催促為建爐子送土磚的桐木沖人民公社,火速運送土磚。同時,他聽說梁大膽的家也在這個公社,就在工地背後的山那邊。同病相憐,他早就想去看看,可是又怕人說他兔死狐悲,同流合污,仍然不敢挪步。思想幾經反覆,他覺得在這骨節眼上,是償還欠下樑大膽的舊債的最好時機,白天沒有工夫,不如趁這雪後晴好的夜晚,公私兼顧,到桐木沖走一趟,或許不會被普通群眾發現。

第五章午宴說夢(下) 24尤瑜月夜登險峰,普通群眾不普通 2

一輪皓月當空,湛藍湛藍的天空,如一碧萬頃的平靜的海洋。月光鋪天蓋地傾瀉下來,如流水,似瀑布,將整個寰宇照得通明剔透。時令已是三九,雖然沒有一絲兒風,可寒氣仍然浸透骨髓。眼前是座高山,叫做蟠龍嶺,山勢高峻陡峭,直刺蒼穹,但尤瑜看不出有龍蟠的跡象。半山腰的山坳里還有處幽靜的廟宇,這裡離他外婆家不很遠,解放前,他曾與媽媽到這裡燒過香。這座寺院座落在一個三面環山、似坐椅的山坳里,周遭的蔥蘢參天的古木上,翔集著數不清的白鷺;廟前前有半畝清池,雲樹晃動的影子,倒映池內,著實可愛。廟宇有兩進,前院進門有神龕,供的神像是女的,也許是觀世音菩薩。繞過神龕有個天井,中間有甬道,甬道左右各有一叢鬱鬱蔥蔥的芭蕉。穿過甬道即佛殿,殿門上方有大雄寶殿四個金字。正殿正中坐著位與殿宇齊高的佛像。廟宇雖不甚恢宏,但香客卻絡繹不絕。這廟有個怪怪的名字,叫雨香庵。尤瑜和他媽來進香的那天,正值微雨,可他絲毫也沒有聞到雨香。他想,大概雨太小,香不濃,一時聞不到,日後大雨的時候,他定要再到這裡來,隱身芭蕉叢中,聽雨聲、聞雨香。只是解放後,他讀書、參加工作,很少去外婆家,以後再沒有到這裡來探奇訪幽,聽雨聞香的夙願也就未實現。他素來不信神鬼,平日往往竊笑母親虔誠拜佛。可是此刻處境如此,他真想神靈有靈,只要他虔誠祝願,就會庇護他。此次他催送土磚要路過這裡,他定何要進去磕個頭,許個願!

尤瑜沿著山路估摸爬了兩三里,左側有條寬闊的路通向寺廟,他便循著路信步向廟裡走去。此刻,他又想起古人步月吟詩的逸事,不禁脫口吟詠起了鳥宿池邊樹,僧推月下門的佳句。仿佛自己就是剛剛醉酒的賈島,正步著皓月的清輝,苦吟著艱澀的詩句,去推,或者去敲那深深掩著的僧舍的大門。但即刻他又自笑,他畢竟不是詩人也不是僧,也許只有將詩句改作鳥宿池邊樹,月下推僧門,才符合實際情況,但是,這麼一改,它又不像詩了。蹩腳的詩人,左改右改,都不能改出好詩句。做人如作詩,失路之人,上窮碧落下黃泉,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路;落魄的人,無論如何屈心抑志遷就,還是左右不是人。難怪古往今來,不知多少剛直不阿的人,窮途痛哭之後,或者鄙棄、或者遠離政治,躲進避風港做僧人。此刻,尤瑜想,他若是個僧人,能在這所廟宇里念經拜佛,該多好!

可就當走到那裡的時候,一個撼人心魄場景呈現在尤瑜面前。古木不見了,廟宇也蕩然無存,只留下高高低低的約半人高的大樹樁,好似墳塋密集的墳場裡的大大小小的墓碑。地基上雜亂無章地堆放著泥土、茅草,連斷壁頹垣也不見影子。古書上曾說魯智深醉打山門,那個山門是不是全被推倒打爛,書上還說得不夠明白,但至少佛殿沒有被損毀。可如今的和尚,比魯莽的魯智深少說也魯莽百倍,佛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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