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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狠心拋下彭芳母子,撒手就走了。他,他怎麼竟消沉到這樣?昨天晚上,她還向彭芳打包票,她一定說服黎疾,要他好好表現,她還準備與虢棟臣拉關係,要他關照黎疾,爭取明年國慶給黎疾摘掉帽子,讓他與彭芳破鏡重圓,共同哺育兒子。怎麼事情竟糟糕到這樣!她情不自禁地蹲下來,抱著頭嚶嚶地哭起來。
這時尚文收工回來了,他流著淚把我扯起來,領我走到湖邊,黎疾的那一堆荒墳,一半還在水中。新荷問為什麼不將墳葬在干岸上,尚文仰望著高天,長嘆一聲,訴說其當時的情況:
自從與彭芳離婚後,黎疾就瘋瘋癲癲,再也不參加勞動。鬥爭會不知開了多少次,竹篾片不知打斷了多少根,越斗越打,黎疾越瘋癲。從此翻著白眼不與人交談,飯時不知吃飯,夜晚鬼哭狼嚎不睡覺。食堂扣飯,他就捕食螞蚱癩蛤蟆,他還在自己衣服上寫上「死右派」穿著到農場各個大隊及臨近的小鎮上走。不過此前雖然瘋瘋癲癲,他還在自己的鋪位上睡,可自從彭芳來過以後,他就一去五蹤影。尚文曾抽時間到鎮上去尋,飲食店的經理說,前一向他天天在桌上掃餐飯,喝剩湯,現在很久沒有看見他。以前他來了大家都覺得討厭,現在不見他了,大家無從逗樂,又都希望他再來。尚文到周圍存在尋了個遍,不見人影,他估摸黎疾已死了。
一個月以後的事實證明了他確實死了。那天好像是中秋,農場放了半天假,尚文離家較遠沒回家。他循著湖濱走,心想要是黎疾投水,也許能找到蛛絲馬跡。他邊走邊放眼望,突然看到湖中浮著個黑糊糊的東西,他立即意識到這可能是黎疾的屍體。但他又想到,去年竹海投水自殺,發現水裡也有這麼個東西,撈上來卻是一隻上面覆著荷葉的箢箕,這裡是不是也是那麼個東西?但他又想,湖中間沒有蓮藕,哪來的荷葉。管它是不是,撈上來再說。於是他立即向湖中游去,還隔老遠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臭氣,稍稍靠近,就可見到周遭圍著一群大大小小的魚,在爭食腐臭的肉。他判定這是一具死屍,他就扯著衣邊,泅水往岸邊拖。拖上岸一看,大概由於泡水的時間過長,又是大熱天,面上的肌肉已全腐爛,且被魚吃光了,留下眼、鼻、嘴等幾個嚇人的洞,一隻褲管空蕩蕩的,顯然,已掉了一隻腳。尚文回大隊找來幾個同伴來辨識,從體型顏面已無從判定他是黎疾,只是那青色的袷衣,確實是黎疾的。這不是黎疾還能是誰呢?屍骨腐爛成這樣,稍稍挪動也會散架,怎麼還能再搬動?於是便就地堆土把他草草掩埋在湖邊。當時正值旱季抽去部分湖水插游水糯,現在禾苗漸漸穩蔸了,不抽水了,因此,墳墓就半淹在水中。他要新荷以後碰上了彭老師,代他向她說聲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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