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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夜太深,不便叨擾。」李溫略略有些慌亂,「在下,就請告辭——夫人留步,不必相送了。」
「夜路難行,三公子走好。」蕭氏沒有多言,只施了一禮以示送別,「敝府待客不周,萬望三公子海涵。」
李溫匆忙走了,倒有一點像逃。
蕭氏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罕見的愁雲。略略沉思了片刻,她走向了書房。
薛紹與薛顗正各自安坐的沉默著,房間裡死寂。
薛家何去何從,這個問題竟是如此的不堪質問。
薛紹能夠體會薛顗的迷茫和恐懼,而薛顗卻完全不能明白,薛紹此刻心中之所想。
「篤篤篤」,房門被敲響。
薛顗斗然彈坐而起,薛紹眉頭一擰看向房門。
「夫君,二郎,夜深了。」
薛顗長吁了一口氣又癱坐下來,「你先睡,我與二郎有事要談。」
薛紹皺了皺眉,「大哥,不妨讓大嫂進來。」
「她一個婦道人家,知道這些作甚?」薛顗沒好氣的道。
「同休戚,共命運。大嫂,何時離棄過我薛家?」薛紹道,「況且大嫂並非尋常婦人,向有真知酌見。多一個人議論,想必不是壞事。」
「……好吧!」薛顗輕嘆了一聲,「夫人,你請進來。」
蕭氏推開了門,輕輕掩上之後走上前來,小聲道:「適才李溫在樓下廊間窺聽,被我發覺,他便倉皇而走。」
薛顗先是微微一怔,隨即嘆息了一聲,「皇族貴公子,竟似鼠竊狗偷之輩……為人不恥!」
薛紹則是冷笑,「他現在一定很怕我。怕我這個帶兵出身的兵部尚書將他執拿問案,甚至當作賊盜當場一刀砍了。」
薛顗又是一怔,隨即苦笑,「我倒是忘了,二郎素有『人屠』之稱號。我們自家人或許不覺得;諸如其他,無不對二郎敬畏三分。且不論區區李溫,就是我們爺爺輩的霍王李元軌也曾對為兄談及,說令弟薛駙馬生具一副儒雅風流,卻偏偏在河隴博來一個人屠的稱號,真乃人可不可貌相,後生可畏!」
「霍王李元軌?」薛紹淡漠的笑了一笑,腦海當中便浮現出當初李治病重之時,他率領一眾李家皇親宗室跑去逼宮,質問為難武則天時的情景。
——如果李家皇族當真要被清洗,霍王李元軌首當其衝逃不掉。任憑他是太宗李世民的弟弟,那也沒得救!
「夫君,二郎,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蕭氏突然道。
「說吧!」薛顗道。
蕭氏便道:「覆巢之下,無有完卵。河東薛氏一族,至開唐之日起便是李唐之忠臣,後又成皇室之宗親。因此,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這些大道理,還用你一個婦道人家來與我等說教?」薛顗擺了擺手,顯然已經有點心煩意亂,「若無建樹之言,你且退下。」
「夫君稍安勿躁。」蕭氏倒是不急不忙,繼續道,「當年晏子不死君難,且雲。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暱,誰敢任之?」
本有一點心煩意亂的薛顗聽到這話,微微一怔。
薛紹也頓覺心有戚戚蔫,驚訝的看向大嫂,頗有刮目相看之意。
無愧於是出身於蘭陵蕭氏書香門第的貴族女子,自幼飽讀詩書的蕭氏引用的這一個典故,在歷史上也算是很有名了。春秋時代,晏子是齊莊公的大臣。齊莊公和自己的大臣崔杼之妻東郭姜私通,結果被崔杼所殺。隨後崔杼改立新君,晏子因是先君舊臣自然就在被清洗之行列。別人勸他逃亡,他卻說我沒有罪為何要逃亡?——最終發出了,忠於社稷遠高於忠於君王的高論。
這一想法,和薛紹心中的理念竟是如此的不謀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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