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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得很厲害。幾十年來,她第一次沒有在清晨起床之後化妝,然後她下令將殿中所有的鏡子都撤走。她不想看到自己現在這一副老態龍鐘行將就木的模樣。

很多內心極其強大的人,都是在極短的時間之內突然老去的。這種老去並不局限於外表,但能通過外表很清晰的表達出來。

張易之跪在女皇的榻前,心中極為恐慌……因為他幾乎憑藉一雙肉眼就清楚的看到了,女皇在極快的老去。他甚至在心中大逆不道的猜想,會不會到了天明,眼前就將是一副冰冷的屍體?

「五郎,你說上官婉兒與東宮串謀要害你,可有證據?」武則天閉著眼睛,在問。

張易之當然沒有證據。但他知道,此刻自己很容易就能製造出女皇想要的那種證據。於是他道:「陛下幽居深宮,東宮卻公然聚集臣僚私相飲宴,這本就不平常。前番太平公主府邀約太子前往帝陵掃墓已是可疑,如今多事之秋上官婉兒突然現身東宮,又與太子妃和邵王私下密謀良久,豈能平常?最為可疑的是,密議過後太子妃屢次旁敲側擊的向臣打聽陛下的一舉一動,尤其關心陛下的龍體。臣一點都不難聽出,她是急切盼望著陛下能夠早日殯天,她才能名正言順的當上皇后啊!」

沒人能比張易之更加了解,如今的武則天內心世界。薛紹功高蓋世統兵太多,確是一個麻煩。武三思位高權重野心勃勃,也不能小覷。但真正能夠對她產生最大威脅的,還是離她最近的東宮太子。

皇帝老弱東宮少壯,提前搶班奪權的血腥宮變,百年來屢見不鮮,幾乎快要成為了一項「傳統」。武則天一直都在防止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哪怕還剩最後一口氣,她也不能讓自己落入那樣的境地。

螻蟻尚且偷生,又何況帝王?

但武則天內心一直都很清楚,近兩年來自己身體一直不好,和外臣的聯絡越來越少,對朝局的控制力也在不斷減弱。不得已,自己才假借張家兄弟之手來代為管理朝堂。張家兄弟德行不堪能力下品,她比誰都要明白,但這恰恰也是她願意重用二張的原因——真要是把權力放任給一個才德兼備能力突出的寵臣,那自己恐怕早就淪為傀儡,甚至是變作屍體了。

帝王的心術,向來不足為外人道之。

但要說太子想要謀反,武則天雖然萬般提防,但也是萬萬不會相信的。自己的孩子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武則天絕對心知肚明。就算背後有一批人不斷慫恿,再借太子八百個膽,他也仍是不敢。

若非有著這樣的把握,自己也就犯不著費盡心思把他從房陵接回來,塞進東宮擺樣子了。

但是太子的身邊,卻不乏這樣的野心親近之人。那個韋香兒從來就不是一個安份之人。這次東宮聚宴,打的也正是韋香兒的名頭。不用猜,太子敢來上請此事,也是韋香兒百般唆使的結果。

這個女人,該殺!

武則天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一抹殺機森然綻出。

跪在一旁的張易之冷冷打了個寒顫。

但太子妃畢竟不是尋常之人,若無確鑿之罪名,殺之天下不服,到時恐怕更生禍患。

得想個萬全之策,既能壓住躁動的東宮,又不引起朝堂的震動與天下之不安……

張易之跪了許久,見女皇一直不作表態,又道:「陛下,那個邵王……」

「講。」

「臣多次聽聞,邵王喜好議論朝政。」張易之說道,「前番臣就聽說,他曾經放言說臣兄弟二人蒙蔽聖聽惑亂朝政,還令陛下……」

「說下去。」

「還令陛下,蒙羞於世,詬病於史。將來龍馭殯天,何來面目去見大唐高宗皇帝陛下?」

「放——肆!!!」

武則天勃然大怒,拍著床板就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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