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第1/5页)

乐声大作,待到《清商曲》时我已毫无紧张,只随着热闹欢愉的氛围应节拨弦。乐舞弛醉,楼头珠帘内笑语生风,环佩叮咚,杯盏相击。钟、磬、笙、箫、筝、箜篌、三弦、筚篥、四弦琵琶、五弦琵琶……眼底彩练翻飞,各色襦、衫、裙、帛、袴、帔……和子与另一位歌人跪在乐伎之前,曼声而歌。时而分唱,时而合音。只闻和子音质清越高远,如遏飞云,竟然丝毫不逊那一位内人。我一边拨弦一边也默祝,但愿陈郎听见这一曲清商。

一弯眉月清辉朗朗,乐池歌舞妙曼,众人仿佛都已薄醉。等到百戏杂技开演,更掀起新一番高潮。

然而可惜,今晚没有七弦琴独奏。回去的时候,我安慰她:“或许他就在另一班乐工中,或许他早已听出你的歌声,认出了你。”

和子垂目,将所有的失望隐没于嘴角勉强牵出的一丝微笑。

尺素(1)

浣溪沙

拢鬓新收玉步摇,背灯初解绣裙腰,枕寒衾冷异香焦。

深院不关春寂寂,落花和雨夜迢迢,恨情残醉却无聊。

自从千秋节替补宜春院乐伎以来,在云韶院的生活总是不平静。

练习琵琶总是莫名断了弦,琴拨经常跌碎,少不了被教习责罚。说我粗疏,或说我骄傲。最初也有委屈,后来渐渐学会沉默。无聊难耐的辰光,就回想内侍官梁寿的告诫:“只有技艺才能使你们岁月长久。”所有的空闲全留在琴室,也减少了和同伴的争执与龃龉。

和子时有叹息:“何必这样刻苦?果真要入宜春院,也不是光凭琴技就可以。”

言下之意,尚需注重容颜、妆扮,懂得人情世故。

“宛音,过来为我们调弦。”常有前辈宫人使唤。匆匆放下手边的一切过去,借着灯烛仔细调弦试音,尽量做到无可挑剔。

但还是有一次,一手方触及弦轴,竟是轻轻一声迸裂——琴弦已断。习琴之人最忌讳断弦,那位姐姐大怒,挥手一掴。

而从她们愤怒神色底下,分明窥出一丝快意冷笑。她们分明还在嫉恨,恨我夺走原本属于她们的机会。

丝弦原本就不是轻易能断的,而它究竟是否由我弄断却不得而知。

但只能迭声道罪。掌掴算是轻罚,姐姐们也不大愿意做这件力气活。那么用琴拨子戳手则要轻便得多。琴拨子多用硬木制成,漆以纹饰,边角锋锐。

一记一记戳来,面上犹带笑意:“宛音妹妹生得好巧一双手,怎地弹出这样的好曲子?来,我们瞧一瞧。”

双手伏地,不可躲避挣扎,以免惹得姐姐们更加不快。手背渐渐乌紫,血痕隐现。

“翻出手来。”姐姐还是笑盈盈。

琴拨子狠狠椎入掌心。

这并不够。

她们目示随侍近前的杂妇人取来针黹笸箩,未待我回神,一条帛巾已牢牢缚住我的口,以致无法发声。一名杂妇人趋前架起我,另一名杂妇人将我一只手死死捆在榻前矮凳上。姐姐们含着笑意,又一名杂妇人默默擎了银针,准确并缓慢地刺入我一枚指尖。

银针刺入的动作缓到极处,杂妇人们似乎对这样的私刑已然驾轻就熟,能够掌握到一个完美的令姐姐们满意的分寸。

我无法复述此刻的疼痛,只是流泪,摆首,徒劳挣扎那一只缚得纹丝不动的手臂,喉管里发出沉沉呜咽,眼见寸长银针从指甲与皮肤的间隙穿刺而入,帘外帘内均有宫人语笑盈盈,十分和睦。

殷红血滴很快顺延银针淌至针尾,又轻轻一颤,落于地面。

当银针用去三枚时,终于有姐姐不忍见,抬袖劝同伴道:“算了,她还小。何况也是金奴随意找的姑娘,并没有什么心眼。”

“可是我们又能奈金奴何?”为首的姐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