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第1/5页)

两边都这样坐着,一声一声数着更漏,仿佛这雨夜漫长得永远不会过去。良久,他开口问:“你叫什么?”

“青奴。”我挤出微笑,“郎君不记得了么?”

“记得。”他倏忽淡笑,“你伤得这样,还是去睡罢。”

我思忖着究竟是留下还是返回下房,他又很快补充道:“你陪陪我。”说罢就一头卧在座榻上。

我轻声:“这里太凉……”他却已经阖目不语,似乎倦意至极,俄而便睡了,呼吸渐渐匀净。

我虽也困倦,却抵不过周身寒意,直直坐着,抱来一条衾被为他覆盖。

室内灯影昏昏,映着屏上水墨千山,居然某一刻有泊舟山野的幻觉。再看他忽而翻了个身,转向有灯火的这一面,似乎在梦里趋着光焰与暖意。我将灯座移近了些,再看他的形容,比白日更显年少,如若不到长安,他应该就是南诏宫室中尊贵自由的大王子罢。彼种想象与此时光景委实不可相较。而我也只有,在这风雨晦暝的长夜,轻轻为他掖紧衾被,愿他有一处光暖照明的梦境可栖,在此中千山万水,乘风驭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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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发

数日阴雨,渐而转晴,总叫人心上宽舒,好过凄风苦雨。看日子端午已近,百官快要放旬假,鸿胪少卿府中也开始准备节日的诸项物事。

我担任府中采买之职,出门时忽而得到赵龄安排,临时去了一趟詹事府。

从赵龄处得知近来朝中并不安稳,边事亦颇不宁。四月里御史中丞宋浑被告发坐赃巨万,流放潮阳。而宋浑是国相李林甫一手推举入朝的亲信。不久,李林甫又一名亲信、户部侍郎吉温转而攀附贵妃家兄、兵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杨钊,再使李林甫损失一员谋臣。一时朝中蜚短流长,人心浮动。早在天宝四载,在户部侍郎萧炅的推荐下,吉温成了李林甫的心腹,其人性情诡诈,极擅栽赃,一时屡兴大狱,帮助李林甫扳倒如韦坚、皇甫惟明、杨慎矜等大批强硬政敌,为其相权地位的巩固立下汗马功劳。但吉温并不满足李林甫对自己的礼遇和酬谢,由此倒戈投向权势正盛的杨钊。

“大人吩咐青奴该做什么。”我低声询问。

他摆手道:“说这些于你听也无意义。你小心侍奉鸿胪少卿便可。”

临别前他忽然叫住我:“听说你挨了几顿鞭笞?”

“不妨事,已经好了。”

“嗯。”他并不看我,兀自独对棋枰落子,一时执白,一时执黑,“以后不要再服那药了。”

“是。”我心头剧烈一颤,又是默然。停了停,悄然拜别。那药——我一哂。

须臾转至坊间,时欺仲夏,里坊街衢十分热闹。便是寻常百姓家门前也装饰了五色染成的菖蒲,并雕刻了五毒之虫的模样铺于其上,以葵枝、榴花、艾叶、各种花朵簇拥,看去十分有趣。

入得肆内,我选买了百索彩线、细巧镂金花朵,及糖蜜果饼、粽叶,再转入一家波斯人开的香料铺,仔细选了几种香,正要走时,那碧眼的波斯胡姬用很好的汉话向我推介郁金香粉,说今岁卖得很好。于是又添了这种,凑近鼻端,果然香气清奇,想来缝入囊袋应该相宜。

归返的路上,满目葵榴斗艳,栀艾争香,车马所过处满地余香。不惟富家巨室如此,就是蓬门筚户的一束菖蒲也悦人眼目。

回到府中不久,就听说郎君自万安公主府赴宴回来,便放下手中的活儿前去迎接,见他一边走一边除去头上的冠子,只说天气太热。我跟上笑:“那郎君换一身薄衫罢,奴婢取来。”

他停步回顾,展颜道:“嗯,什么香?”

我一愣:“方才从波斯香铺买了一种郁金香粉。”

他笑:“这香气不错。回头单独做个香缨来。”

“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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