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第1/4页)

我不知怎样回答,眼睛盯住周同。周同睁开眼睛,战战兢兢地似有委屈地说,日本人不会再相信我,他们死了那么多人,还要找我算帐呢。我不会再去为虎作伥。说完又把眼睛闭上了。马栓说,那也不成,我爹妈和三柱就白死了吗?不如给他们腿上穿个眼,或割他们的耳朵来解恨。我说:那笔血债要记到日本鬼子的头上。如果大家实在恨周同,你们就像我刚才那样,吐他的脸吧。

大家勉强同意,呯拉站了两排。人从饮马川一直通到山下,二奎婶咬破舌头狠狠地把带血的口水吐到周同的脸上,还不够解恨,又狠狠地朝后背上打了两棍子。大家一个一个的过手一口口的吐,一个个地打,周峰背着周同一步一步地走。后边是小叶带着绿柳。小叶回来说:“周同叔侄俩简直就像从浆糊锅里爬出来的,背上的衣片也被打飞了。”

我带着五百多山民拔蒿草砍灌木去找飞絮。到河流下游的人回来了,攀崖的人也回来了,都说没发现大小姐。

飞絮如雾一样消失了。我把她穿戴过的衣物放在一个檀木大棺材里,虽然它们不是飞絮的肉体,可是它们却沾满了飞絮的气味和体香。我要请城里最有名的三瞎子班的鼓手来吹打,小五台山最得道的高僧来超度,我要给她出大殡发大丧,我要让山民们披麻戴孝,我要让方圆百里的人们知道饮马川有一位守山的巾帼英雄。飞絮的丧事我要办得比根生的还要风光,我把青杨和绿柳叫来守灵,我要让他们永远记住他们的这位漂亮而无畏的大姑。

灵停了七七四十九天,天天有哭声,天天有乐器声。下葬了,我找了山中一个五六丈高的巨石,让镇上最好的石匠搭了架,刻上了“山林公主”四个大字。我要让山里的每个人永远地记住飞絮,把飞絮的死当作山林起死回生的又一个崭新的起点。从这一刻起,我要让大山重新披上苍翠的绿衣,我要让千百只逃走的动物,重返家园。

学堂里一共收了一百多个12岁以下的孩子,找了七、八个教书先生。孩子们上学那天,我开始上山。我把焚烧后的山林重新查看了一遍,烧得轻的,树根还没死,明年还能抽出嫩芽,可烧掉的树木烤坏了根的永远死了。我让牛子带了十多人去黑麂子收果子,然后拿到城里和镇上卖,卖不掉的存在地窖里等到腊月拿出来吃稀罕。我带着马栓、六指等一百多人清理林地,砍倒焦糊的站木。四环子带了十个人到山东买树苗子。剩下的人都拿着铁锹把满山的木灰和动物的尸体都埋在地下,明年种树能当作肥料。因回家不方便,干到那里就在那里的山洞或窝棚过夜。

一日二奎婶来到工地上,太太,快回去看看吧,您三天没回家,青杨小姐不吃不喝也不肯上学。我一下急了,是不是病了?没有找个医生看看?二奎婶说:“也不是生病,孩子就是想见见你。”我的心一下酸了,已经三天了,三天没见女儿,可我却每时每刻都在惦记着她们。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啊。马栓和六指都劝我回去,我狠了狠心说:“晚上再说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跟着我的几个丫头都哭了,我也想哭,可干涩的眼睛里硬是没挤出一丁点泪水,只有鼻子轻轻一酸算是哭过了。一整天我的心头都是闷闷的,好似巨石堵住了肺叶一样不舒坦。

晚上,我点着火把回来了,一进门青杨哇的一声哭着扑到我的怀里,紧紧抱着我的脖子。我的心碎了,哄了好半天青杨才停止哭声。青杨瘦了,黄黄的脸刀条子似的。听二奎婶说青杨听到我要回来,整整在山坡上等了一下午,一直到半夜,谁劝都不回屋。我又一次把女儿搂在怀里,女儿又哭了。

我问二婶儿,绿柳呐?

二奎婶儿说:“从学堂接回来写了一会毛笔字,听说你要回来,欢喜了一阵子,等不着就睡了。”

我抱着青杨上了楼。小丫头们点了灯,我拉开帐子见绿柳搂着叶儿的脖子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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