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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片充滿終極關懷的高原上,這樣的情景使我頓悟:非人的苦役、長久的沉默,於是出現幻覺,人們渴求佛教。因為有了佛教,他們才能夠忍受一日復一日的背夫生涯。尼泊爾人窮得甚至買不起一頭驢,只得靠肩扛人背。寂寞的荒原,連駝鈴聲也聽不到,只有赤足踏響大地的跫音。沒有宗教,他們一日也熬不下去。宗教又變成了最好的現實關懷,它使人對苦難麻木。

一路上,我總是情不自禁想像一個人在大地上行走的情景:大地遼闊,杳無人跡。一座沒有頂蓋卻能夠看見星星和月亮的房子,即使睡著了,呼吸也和自然連在一起。它在前面等著我。我風雨無阻地行走著,不時有令人驚喜的山谷、河流出現,遙遠的風跟著我吟唱流浪的歌……

這是多麼浪漫、多麼富於詩意。當尼泊爾人的腳步走過這片高原時,我看到了大地上真實的行走是怎樣的令人心酸。他們喝生水、受雨淋,夜宿荒原,一個個面如炭灰,形如枯槁。也許,他們曾瞥見過城市的圖畫,偶爾會想起那些高樓大廈,夢到車水馬龍的街道。我們互相做著相反的夢,我的都市成了他們的夢想,他們的行走成了我的夢境。然而,人一旦在某個地方降世,在某個地方謀生,一切似乎就命定了。儘管我們也能彼此相遇,更多的卻是在對方的夢中。所謂命運,就是這些非人力所能為的命定。高原人獻身佛教,都市人節衣縮食出來遊歷,都是為了求得某種擺脫。這個世界不存在天堂,只存在差別。城市人的競爭、傾軋之累,精神病的日愈增多,環境的步步惡化,我的流浪的夢想就不只是輕飄飄的浪漫。它是對人擠人、人疊人、人踩人的都市生活的精神彌補,是對永難離棄的人群的心理反彈,也同樣有著苦澀的內涵。

背夫在夢見都市光怪陸離的生活時,只能見到那裡的繁榮和絢麗;我在夢見他們的長途跋涉時,也只能看到苦役,看不到他們內心向佛的欣喜。沒有哪一種生活是只有苦難而沒有歡樂的,正因為苦雄,才有了戰勝它的喜悅,人們這才有了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科加村的男人節

尼泊爾背夫運送的是各種生活物資,還有轉山人的行囊。到達科加的科加寺時,他們放下背包,朗聲交談。到了邊境自己的國家,他們該高興了。沒有誰不認為自己的家鄉是天堂的。

我們通過邊防檢查站後,未在普蘭縣城逗留,就直奔尼泊爾邊境上的科加村。

一條長流不息的孔雀河在喜馬拉雅山脈的深山大峽里喧譁而去。被雪山圍繞的科加村岑靜又寧謐,連蜂翅的振動聲都清晰可聞。這裡有一座著名的寺廟科加寺,一些轉完神山的人要來這裡拜一拜廟裡的主神文殊菩薩。不少外國旅遊者也從這裡進入中國邊境。千年古寺落下了歲月的沉沉寂靜。廟內香火幾點,僧人幾個,冷落中自有幾分出俗。

散落在山坡上碉樓式的衣舍,一律兩層,皆由石料砌築,樓下如同地窖似的,是堆放柴草、關圈牛羊的地力,樓上住人。村里人放牧的放牧,干農活的干農活,地坪里難以見到人影。

一路上從進入普蘭縣城開始,砂石地上就出現了一塊一塊梯級的青稞地,路邊不時有高大的綠色喬木。在這個寸草不生的邊地,這真是一種舍華的綠、仙界的綠、神話的綠。科加村擁有這樣的綠,還有潺潺而下的銀光閃亮的雪水,他們是生活在自然的奇蹟里了。

在這個邊遠的偏僻村莊,流行&ldo;女尊男卑&rdo;,像內地有三八婦女節,這早的男人也有男人節。從祭土著神的第二天開始,二月十一至十五的五天,就是男人的節日。十八歲以上的男人生這五天裡全匯集在科加寺的小廣場喝酒看藏戲,吃的糌粑、酥油、肉和酒都是由有威望的老人上門湊的。看藏戲時,男人坐墊子,婦女小孩都只能站著圍觀,並且每戶都得派女人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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