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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有人的骨頭,也許還有寂寞的靈魂遲遲不肯上路,留戀著人間。我用電筒照著腳下的石塊,一股極小的水流從中流過。空氣中一種異味飄來。
沒人敵得過時間的鐮刀
西藏人絕不殺生。他們與大自然的萬物平等相處,從沒有感覺作為人在其中的優越地位。一切有生命的東西,站在生死的角度都是寶貴的、平等的。人類應與自然萬物共生共榮。
佛教告誡人們,人死可以再次轉世,既可轉世為牛、羊、豬等牲畜,也可轉世為人。同樣,牛,羊、豬也能轉世為人。人只是六道輪迴之一(六道輪迴,這才真是生命的大流浪)。記得一位小孩指著天上的鷹對我說:&ldo;叔叔,那隻鷹也會把我的眼睛叼走嗎?&rdo;我無言以對。有生必有死,這是天律,人只有順從。莊子面對亡妻擊鼓而歌,那是他對生和死的大徹大悟。這位聖人,臨死前告誡門生,把他的屍體拋到荒郊野外去,曝屍黃土。他的門生不願意,他反問:讓牲畜吃也是吃,埋在土裡計螻蟻吃也是吃,為什麼一定要給螻蟻去吃?雨越下越大,草地和低矮的樹叢都在喃喃自語。我打著手電,第一個走上那座山坡,我看到了凸凹不平的一個大石坡,石頭上濺滿了膩膩的一層浮油。一件破爛的衣服,一隻黑布鞋……這個生命的消失地,自然、荒蠻、原始,一個荒蕪淒涼的大石坪而已。
雨在對面山上落,雨在峽谷下面落,雨在來路上落……雨打在這塊石坪上,濺起輕輕的水霧,是天在落淚嗎?靈魂無語,與我只隔著薄薄的一層黑暗。我如何闖進了這個無聲無息、卻有呢喃四起的世界?夜的雨悽然而清涼,流到了我的臉龐和手背上。死亡就在我的腳底。
&ldo;我……看到黑夜吞掉偉麗的白日;
看到紫羅蘭失去了鮮艷的青春,
貂黑的鬈髮都成了雪白的銀絲;
看到昔日用繁枝密葉為牧人
遮陰的高樹只剩了一根禿柱子。
夏季的綠秧都扎做一捆捆收成,
載在柩車上,帶著穗頭像白鬍子‐‐
……
甜美的生命總是要放棄自己,
見別人生長,自己會迅速凋謝;
沒人敵得過時間的鐮刀……&rdo;
&ldo;就連金石,土地,天涯的海洋,
最後都得消滅在無常的威力下,
那麼美,又怎能向死的暴力對抗‐‐
看她的活力還不過是一朵嬌花?
啊,夏天的芳香怎麼能抵擋
多少個日子前來猛烈地圍攻?
要知道,算巉岩鞏固,頑石堅強,
鋼門結實,都得被時間磨空!&rdo;
三百多年前的濤人莎士比亞對死亡發出了無可奈何的感嘆,他一生部在感受著死亡的恐懼和死亡的無所不在。他的感受還在文字里,穿越時空向我們傳達著。然而,他和他的恐懼早已灰飛煙滅了,連白骨也都成泥,連死亡也死亡了。今天,我吟誦著他死亡的詩句,明天,就是別人來吟詠我的死亡文字了。
此刻,我的腳下,死亡就是這片冰冷的岩石和岩石上冷冷的雨滴,冷冷雨滴上洗不去的浮油,浮油之上的形體毀滅;死亡是一個凝固的時間,時間堆砌的深谷,深谷里三百多年前的舊死亡,疊壓在昨天的新死亡下,猶如薄薄的雨衣又把我們包裹;死亡就與雨滴一起在我們的身軀之外流淌著,時間卻在我們身軀的裡面流動,一分一秒是我們不斷衰敗著的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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