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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我們還是碰到了人,他們是高原上的原始部落。
一次是在一條淺谷里。那時太陽升起不久,遠遠見一個帳篷,偎在一處低矮的山坡邊,一縷炊煙正徐徐升騰。白色帳篷後面有一大片羊群。
見著帳篷,尤其是看到了那一縷升向天空的炊煙,我激動不已。大家都下車,抓了相機去拍攝這個難得的景象。儘管我們踏在草地上的腳步很輕,帳篷里的人還是聽到了動靜。在這無人地帶,腳步是唯一的聲音,即便如此輕微,仍大得足可使整個山谷都能聽見。
出來的是一個中年男人,他望著我們,那眼神是我從沒有見過的,既不好奇又不平常,既凝視著你,眼光又似乎游移,無法集中思想,它是內視的,有著一層呆呆的、迷惘的光。幾近黑色的臉,兩道僵硬的圓弧形的皺紋,從鼻翼兩邊彎向下巴,像木刻般不動。我分辨得出那是笑容,只是太模糊、太難辨別了。他一頭蓬亂的頭髮,兩條小辮子搭在胸前,一件用粗繩縫成的羔皮衣裹在身上,已經破爛得不成樣子,像一件爛棉絮,四處是洞和磨破的卷口。
他始終都是這個表情,像凝固冰凍了。他沒有說過一句話,連喉結都沒有動一下。身子直直站在那裡。也許見我們並沒惡意,他向我們走近了幾步,又以剛才直立的姿勢和凝固的表情面對著我們。
接著帳篷內又鑽出兩個一大一小的人未,小的大約十來歲,大的約二十歲。青年的笑容要生動一些。但他們都一言不發,只是看我們拍照。在我們所遇見過的牧民當中,從開始見面到我們離去,沒有說過一句話的恐怕只有這一次了。
帳篷的炊煙消失了。我沒有進帳篷看,不知裡面還有沒有女人,這三個男人又是什麼關係呢?如果是父子關係,那個青年與這個中年男人年齡相差太小。如果是兄弟關係呢,中年男人與那個小孩年齡又相隔太遠。語言的無法溝通,就連他們最表層的生活狀態我都無法了解。
第二次見到人是在抵達一個湖畔時,那是一群人,有老人、小孩和少女,附近找不到他們的住處,他們的身後是一個湖。
一個少女站在一個小土墩上,好奇地望著我們的車。她的臉十分古怪,一道道白粉把臉頰塗得滿滿的。
扎西說,可能是用牛奶塗的,用來美容扮靚的,難怪她見了我們,沒有任何迴避的意思。
部落的人,所有的生活資料幾乎都來自牛羊:吃生羊牛肉,喝牛羊奶,穿羊皮衣,羊毛鞋,住牛毛製成的帳篷。用牛毛編袋子,捻繩子。就連梳子也用野氂牛的舌頭,把它風乾,氂牛舌頭上的刺就成了天然的梳子了。不少人還不識數,計算羊群數量時,守在羊圈門口丟羊糞蛋,出來一隻丟一顆。若有人問他有多少只羊,就兜一襟羊糞蛋讓人家去數。
西藏實行的是天葬,但在無人區,人死後,有的讓屍體丟在地上,任其腐爛。我見過路邊很多動物屍體,它們大都是凍死的。屍體上,有的地方露出了白骨,有的地方卻還有一層發綠的皮毛,像一塊破了的布包裹著一堆柴薪。
也許是因為無人區不具備天葬的條件吧,沒有鷹,又無天葬師。掘地又沒有工具。藏民認為,埋在地下讓蛆蟲吃了,人的靈魂就難以升入天堂。
離開面塗牛奶的少女,我們繞著這個湖行走。對岸的雪山倒映在湖面上,也好像白粉塗抹在藍色的湖上。
湖中魚很多,一種白色的鴨子見我們的車開來,驚得箭似的射向湖中。它專吃魚的眼睛。
面對這個生來就只為照見天空的湖,我突然感到了自己身處的遙遠。我的思緒開始飄拂,對於那個已經離得很遠的熙熙攘攘的都市世界,此時,我獲得了一種最佳的審視它的距離和心境。
我想起了在拉薩藥王山上的一幕。那天中午,在那座可俯瞰拉薩市容和布達拉宮的藥王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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