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部分 (第2/5页)

她的苦难便开始了,以后越走越艰难,几乎看不见一星光明。苦难的连锁性如灰色的气息,弥漫在山林之中,阴魂不散。

我每日不出阁楼,即使是白天我也要拉上窗帘。屋里的摆设已经很陈旧,我惶然四顾:柜子上的油漆已失去了往日耀眼的光彩,几口硕大的花瓶内插着几支孔雀翎,碎毛颓然地凌乱着。

我记得在拥有根生的日子里,也是我初入山林,我最喜欢的动物就是家养的孔雀。夕阳西下时,根生常常收了工,带着我来到崖底,两岸的潮气还没完全退尽,孔雀迎着余辉打开它绝代风华的扇子,夕阳的光辉在扇羽上编织着缤纷的梦幻,璀璨夺目,孔雀像山林中的高家是世袭的贵族,他们共同拥有着善良、美丽、高贵、超然的特征。这些孔雀翎是一只最美的孔雀死后,根生亲手拔下来送给我的,每当看到它们,我都会在刹那间感觉到窗外夕阳的气息,和山林中万物的芳香。

那一年,叶儿打扫房屋时不小心折断一根翎子,我直气得骂了她一场。这个死丫头自从跟了我,每日没三顿饱饭,倒是有三顿饱气受,成日里鬼魅似的直往根生面前跑,活活泥姑娘占了个土性子,难缠到头了。这辈子我除了恨日本人就是恨她了。拿她和金枝相比,连金枝的脚后跟也抵不上。

入夜,我躺在床上,所有的记忆和所有的幻想会聚成一种安然而恐惧的急流,冲刷着我伤痕累累的灵魂。我感到山林不久就会发生一件大事。朦胧之中我看到了血,那可怕的血,听到了几声清脆的枪声和惨叫,我看到了一个带血的身影,想大叫一声:

“牛子——”

芳草丫头守在我的床边,问:

“太太,您又做噩梦了?”

我说:

“不,我听到了枪声,我真的听到了,夜里的枪声最真切了。”

丫头们吃惊地说:

“太太,您也听到了吗?”

我大叫:

“你们快一些去找老一点跟过老当家的山民。告诉他们,我有话要说。”

几个大一些的丫头们拼命跑了,随之我立即听到楼下金枝的惨叫,那叫声使我如被尖刀刺伤一般的疼痛。我真希望那几位忠实的老山民听到枪声后赶快到来。假如我和丫头们下去,就会在慌乱中被叛逆者杀死。青杨披散着头发跑来,扑到我怀里,我把女儿放进衣橱说:

“青杨,娘预料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你要躲过这一关,听娘的话,不管听到什么样的动静,你都不要轻易走出来,否则你就是咱山林的罪人。”

青杨看着我,如一只可怜的羔羊走进了荒凉的沙漠,双眼充满迷惑而恐怖的神色。女儿的这种神态显出一种被囚的无奈。这种被囚的生活没有高墙和铁栅栏,只是一个衣橱。可在女儿的心里它是一种枷锁,它锁住了女儿质地脆弱的尊严。

在这关键时刻女儿终于喷发出维护母亲的呐喊:

“娘——,我不想藏起来,我要保护娘。”

女儿对我的爱,搅和得我心神不定。她的举动是一种反叛,有一种我行我素的意味。这种举动打破了山林本来不和谐的气氛,但我还是忍耐着毛躁的心理,双膝一软跪倒在女儿的面前说:

“青杨,娘一辈子给无数个有恩的人下跪过,可你是娘今生最后下跪的一个人。现在娘跪在你的面前求你,你藏起来吧,娘要面对的是一场血腥的恶战,咱孤儿寡母是敌挡不了的,但总要活下去一个。”

女儿把我扶了起来,含着眼泪点了点头。我的一切在她的面前已经昭然若揭,我的灵魂*裸地展示在女儿的面前,这是女儿出乎预料的。

女儿刚刚藏了起来,几个老山民就到了。他们老的已经不成人形了。隆起的脊背和皱褶满面的脸膛使他们显得猥琐不堪,他们依然保持着传统的礼节,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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