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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意思的是,不仅我们是实验品,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应该也是一个实验品。我的老师牛k,当时刚刚博士毕业,被学校派来领导试验班。他以前并没当过老师,即被委以重任,应该也是一个实验吧:看看一个没当过老师的人,可不可能成为大师的老师。
牛k老师是一个严谨而负责的人。他当时带着黑边眼镜,留板寸头,有些发胖,抽五块钱一包的香烟。他把我们叫到教室里,严肃地向我们讲了应该如何学习。最好背一些古文,比如《孟子》,最好看英文原版报纸,比如《China Daily》,最好和同学多交流学习经验,生活经验,各种经验——这叫open。
Open就是开放的意思。开放就是放荡的意思。我这样理解,很兴奋地对我的同学b哥说:“他让我们open!”
b哥说:“你倒是想open,谁他妈跟你open啊。”
牛k老师是一位因材施教的老师。我有一位浙江同学汪兄非常聪明,也有成为学者的素养,牛k老师和他谈话,总是非常深入,非常学术,在我听起来也非常不知所云。我总是想,妈妈的,他们哪儿来的那么多新名词,这个主义,那个主义,这个化,那个化,元这个,亚那个。后来他们谈得更深入了,连英文都用上了,我也学精了,假装懂,投入地点头,面带微笑。俩人说学术英文,你能在旁边点头,这也是很光彩的事情。好在他们没有对老Q说:你也配。
石一枫:昌平园,实验品,两个人(3)
而和我谈话的时候,牛k老师则会从桌子底下揪出两瓶啤酒来,或者从冰箱后面揪出一瓶白兰地来。他说:听说你很能喝。原来牛k老师早已看出我是一个连绣花都没有的烂枕头。牛k老师何等慧眼。我们一边喝,一边聊天。我失去控制,三句话就往色情方面扯,他严肃地拽回来。我再扯,他再拽。反复几次,他也懒得跟我谈严肃的问题了,有时候我发神经,严肃一下,都会让他感到错位。
跟女生谈话的时候,牛k老师自然要和蔼得多了。其实我也和蔼,只不过她们不想接受我的和蔼。到后来,我们认为牛k老师是一个严肃的人,不少女生都认为牛k老师是一个会关心人的绅士。我也想被当成绅士,这是因为绅士更容易达到猥琐的目的,牛k老师则是纯粹的绅士。
牛k老师还是一个书生气的人。他看不惯的事情,一定要大声说出来,他看不惯的人,一定要对他哼哼哼。刚刚留校工作时,他蜗居在一个筒子楼里,撒尿都要出门跑二十米,洗澡更要出门跑二百米,可他仍然兴致勃勃地做研究、带学生。
他和学生们谈理想,总是先天地认为人家也像他一样有颜回之乐,有严谨的学术态度,有崇高的知识分子气节。可惜学生们不争气,有些就是喜欢当白领,有些就是喜欢当混子,但牛k老师并不能教导学生如何去当一个好白领,怎样去做一个好混子。
我知道自己没法像牛k老师那样,做人做得那么好,但我也明白了,千万别做人做得太烂,烂成牛k老师的反面,那就不好办了,那样会自己都想干掉自己。这点自我要求,大概也是从牛k老师身上得到的教益。
牛k老师还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他有意思的地方在于,那样严谨、书生气的人,总会露出一点生活情趣、人间烟火来。这种反差让人觉得他是故意搞笑。他后来居然迷上了洗桑拿,还邀请我和汪兄一起去。三个白胖子,好像三段准备榨油的猪肉,两个谈学术,一个假装懂。进到洗浴中心的时候,牛k老师强调:我们去洗一个净桑吧。我装蒜说:还有不净的桑吗?汪兄偷偷对我道:不净的桑就是带色情服务的桑吧。他一上套,我就哈哈哈,一口咬定:你洗过!你洗过!
后来,牛k老师搬家,搬到了一套像模像样的房子里。他可真爱这套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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