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部分 (第2/5页)

他不理我语气里的嘲讽,只是说:明天你用老吉他吧,桃花心木的那个。

我说:你是不是想说“用那把老吉他就相当于你陪在我身边”了?对不起,这么多年来,吉他比你更像我哥,至少它一直都跟我在一起,我高兴我痛苦我快他妈的活不下去的时候一直都是它在安慰我!你呢?你那个时候在哪儿?你的吉他呢?你那个能长出翅膀的种子呢?早都沤成烂泥了吧?!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也许是在内疚,也许是在避我的锋芒,还也许,是被我伤得狠了,总之过了好半天他才重新开口,他说:相思木吉他的音色有些厚重,如果你是弹唱,现在的年龄还驾驭不了,桃花心木的吉他比较适合你现在的嗓音,而且你从六岁弹到了十六岁,最熟悉它了不是么?

我冲着话筒吼:是啊!十年了!你知道它现在变成什么鸟样了吗?!你当然不知道!你走了就没回来过!它弦都崩了!琴体都受潮变形了!你就让我用这个去面试?!

他只是很平静地说:换上新弦就是了,铃兰琴行的老板就住在店里,你现在去敲他的门,他能给你换上。不用担心受潮的问题,我保证,那不会影响它的音质。

受潮不影响音质那是假的,当然,我说它受潮也是假的,事实上那把吉他我保管得很好,琴盒放在干燥的地方,里面还有干燥剂,琴弦早就崩了,并且我立刻就换上了新的。

只不过我对他避口不谈回家的事感到无比愤怒,所以我跟他说:你的保证我还能相信吗?不,我不会用那把吉他的,我只相信我自己,至少我不会抛弃自己。

然后我就挂断了电话,我可笑得像个琼瑶剧里的娘们儿一样以为他会打过来给我道歉,或者哪怕仍然不提回家的事,只是安慰我几句,鼓励我几句,但是没有,他没有再回电话,而我竟然就傻逼似的赌着气,一直在电话旁边等到了天亮。

再之后,我鬼使神差地拿了桃花心木的吉他去面试了。一千人的大礼堂座无虚席,都是面试学生的家长,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只能看见黑压压的寄托。

面试者众多,千里挑一,每个人只有三分钟的表演时间。我记不清自己是第几个上去的,我走到舞台正中的时候,前一个面试者得到的掌声还没有褪去,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我抱紧吉他,低着头,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冷静。

冷静,深呼吸,调整情绪,放缓心跳。嘈杂的掌声和议论声中,我拨响了弦,闭着眼睛,仿佛回到了每一个没有灯光只有琴声的夜里,有一个怀抱拥着我,捉着我的手,轻轻地拨着弦。

观众席静下来,静得甚至能让我听见自己的心跳,跟着弦动,慢慢变成旋律。接着,我又听到一个心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附和着我,伴随着我,然后合而为一,共鸣声响彻了胸腔,有力得几乎要撞破我的胸口。

我睁开眼,看见与我遥遥相对的礼堂门口,我哥就站在那里,偏着头倾听我的弹奏。我想起来,他从来没有听过我自己独立地弹吉他,这是第一次。

我弹得太过投入,竟然忘了唱。

于是我就成了唯一一个没有唱歌就被录取的新生。

后来我没有在台下找到他,就一路狂奔回家,迎接我的是几个居委会的人,手里拿着传真过来的死亡证明。

证明上的死亡日期是三天前,他从十五米高的桃花心木上摔下来,断了脖子。

因为路途远,遗体运不回来,我就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去了他打工的地方。

他在一个小作坊里给人做吉他,作坊后面是桃花心木林,他就是从那儿摔下来的,和铺天盖地的,长着翅膀的种子一起。

因为平时少言寡语,除了作坊的老板之外没人知道他是哪儿的人、家里的联系电话是多少,所以等那位老板出差回来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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