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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是使我日后更吃惊的事。我只是一哄而散的孩子中间的一个。我只是一名看客。类似的事情我以后看过不少,许多淡忘了。不忘的是那双眼睛,晶亮地长在我的背上,晶亮地看着世界。。 最好的txt下载网

《我的青春回忆录》第一章 天国(2)

一九六五年对中国来说,是重要的一年。他刚刚迈出一道门坎,同时准备迈进另一道门坎,抬着脚。这中间,一片阳光。光亮有时不过是黑暗安装的一道门,推开门就又走了进去。

这一年夏天,国营市场上蕃茄的市价是人民币一分钱一斤。若是暴雨后,价格就会变成一毛钱一堆。运走这一堆,要使四五个孩子很费些气力。花八元钱,就可以在机关或学校的食堂一个月里吃得很好;月平均收入三十元是富裕的家庭;手表远不是人人都有,时髦的标志是拥有一辆上海生产的“永久—13型”自行车;使我们这些醉心体育运动的男孩子更加醉心的是一双同样上海出品的回力牌白色球鞋,索价十元。我是在这一年夏天才头一次得到这样一双球鞋,是母亲祝贺我考上四中的礼物。等到它渐渐旧了,我就用白粉把它重新涂白,因为我知道,一斤面粉市价一角八分的当时,不是每个孩子都可以得到这样一双鞋的,中国的农人们从国家手中收到蕃茄的一分钱和面粉的一角八分钱时(当然不这么简单),大约是不会很高兴的。成熟一只蕃茄也意味着至少四个月的劳作。因此大概可以算出农人们的收入情况。但是,这不是最坏的情况。

不仅因为年龄,我不是一九六零至一九六二年大饥荒的合格回忆者。在饥饿突然露面时(其实它一直跟在背后),城市居民中的重体力劳动者的月粮食定量降低到十四公斤。而孩子们,只有六到九公斤。我记得我曾在市场附近寻找菜根和菜叶,切碎了用红薯面包成菜团子,用双手捧着吃,以防它散开。在学校大群的孩子中间,有些渴望在课间休息时,得到五粒黄豆,很香地炒熟了,握在掌心,握出汗来,才咸咸地一粒粒吃掉,腿上却依然浮肿着。我们对童话像对鞭炮一样又爱又怕,因为童话中总是提到糖果。偶然可以吃到面条时,哪怕在同一家庭中也须用小秤将面粉一份份事先秤过,再为每个人单独制作。在大型食品店里被轻易捉住的贼是一具腹部滚圆的尸体。北京各机关派出卡车和枪手,追赶内蒙古草原上的黄羊,把被饥饿打死的黄羊肉血淋淋地分给许多家庭。根据我的经验,这种肉食并不好吃,但在当时,很好吃,非常好吃。

我们到底生活在首都,到底偶尔还能吃到黄羊肉。我的一位在美国居住了十二年的朋友回忆当年的情景:她当时躺在河南省的一个村庄里,两眼望着悬在房梁上的一只篮子,里面的几个干馍是一家最后的食物。她后来偶然活了,在父母把她接到北京之后。此后许久,只要听到炊具的碰撞声,她就开始感动地啼哭。就在这个河南省,为了交够指标规定的商品粮,武装民兵用小扫帚扫净了农民仓底的粮食,又设置了封锁线,禁止农民外出乞食。农民们先是吃净了树皮、草根,甚至一种泥土,然后就在道路、田野和村庄中成群地死去。后来对这件事很少提及,提及时使用的词汇是“非正常死亡”。在不多的几年里,死于此种非正常的人数以千万计。但我们什么也不知道。知道的人不告诉我们。为什么?没有说。该谁负责?也没有说。只知道:我们遇到了自然灾害。还有,苏联人的背信弃义。

《我的青春回忆录》第一章 天国(3)

自斯大林死后就开始了的中、苏意识形态之战,恶化了国家关系。一九五九年,苏联开始撤退专家,停止了一切援建项目。中国则以农产品开始偿还朝鲜战争借款。据说,这就是造成饥荒的主要原因。事实是,饥荒部分是人为原因造成的。而同苏联的冲突,仿佛一个举着雨伞在阳光中行走的雪人一样,偶然遇到一场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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