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 (第4/4页)
的小官身份在官场周旋,所感到的就是“志意多所耻”和“违己交病”。“闲居三十载,遂与尘事冥。诗书敦夙好,园林无世情”;“静念园林好,人间良可辞”,与当时相当多的士人一样,爱慕自然,企慕隐逸,愿意于其中找回自己的生命意义与价值,这种思想一直是他心中的情结。当他终于以一声“我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的慨叹结束了八十余日的彭泽县令而归田时,心灵上的安逸,精神上的自由成为了最后的选择,此后虽屡有征召劝说,他也坚不出仕。“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他这种洁身自好,“委运乘化”的人生哲学发自内心、毫不做作、毫不勉强,丝毫没有将归隐作为“终南捷径”的意思。所以,在他的诗作中,那种人的精神获得自由后,人的生命与大自然相融,人对生命的领悟质朴而又深遂,由此而得的人生真意、人生滋味沛然而出。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习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饮酒》第五)
“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穷巷隔深辙,颇回故人车。欢言酌春酒,摘我园中蔬。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俯仰终宇宙,不乐复如何?”(《读〈山海经〉第一》
归隐的二十多年中,陶渊明的物质生活并不总是悠然自得,他也并不能总是“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也的确是心情的另一面(虽然鲁迅于《题未定草》中谈过陶渊明性格的这一面后,这一点似乎被过分强调了),但他的基本精神状态是自由而恬静的。尽管他没有用“神韵”之类的表述要求过诗歌,但他的诗作却是真正具备了后来诗歌“神韵”之说所要求的那种精髓实质:这一方面是由诗人所体味到的山水之“神韵”,山水景色那种仿佛也有着生命和性格般的活力和灵性,另一方面则诗人自身之“神韵”,那种超拔脱俗的生命意识,那种“手挥五弦,目送归鸿”的情思,那种流远飘逸的审美心态。
“陶诗胸次浩然,其中有一段渊深朴茂不可到处。唐人祖述者:王右丞(维)有其清腴,孟山人(浩然)有其闲远,储太祝(光羲)有其朴实,韦左司(应物)有其冲和,柳仪曹(宗元)有其峻洁,皆学焉而得其性之所近。”正如清人沈德潜在《说诗晬语》中所说这样,唐以后至宋元明清,陶渊明受到广泛重视,注陶、评陶风气大开,注本、评本之多,几与注杜相埒。人们对陶诗的理解和欣赏,会有各自不同的原因,包括在仕途、人生境遇各个方面的具体情况;但一个总体上的“接受背景”却正是陶诗那种在宇宙自然、山水韵律中感应生命之隽永的审美心态业已成为各个朝代士人们整体上的认同。陶诗那种悠远清隽的风格,那种于情致之中淡淡显露的人生哲思,那种本体论意义上的领悟,都融入到散发着“神韵”的诗美之中。生命意识作为一种内在的美在文学创作中真正体现出了“润物细无声”般的渗透性和融和力。历代诗人、艺术家虽然自身审美追求各不相同,包括并不重视审美的理学家,人们都会被此所触动,都会由此而引发情感和心理上的共鸣,就足以说明这一点。
魏晋“神韵”:生命意识的审美散发(11)
主持人:王教授的《魏晋“神韵”》讲得也是很有“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