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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年,只不過是人類歷史長河中的一朵浪花、一滴水。可是對一個人的短暫的一生來說,少壯的二十四年,幾乎就是他生命的全部,多少人事業的巔峰,就是在這二十四年中壘就。失去了它,那就成了沙漠裡乾涸的河,還有什麼甘霖來萌發種子、滋潤莊稼?剝奪了這二十四年,那就如一個人病入膏肓,僅存奄奄一息,還能創造出什麼輝煌?做人做到這個份上,一生就只可能渾渾噩噩、窩窩囊囊。
「竹老,您起床了麼?我給你送洗臉水來了。」瘦長的影子從窗前晃過後不久,響起了年輕的校長的問話,「六點鐘我來過一次,見您老還沒有起床。我想,天這麼熱,還是早點乘車舒服些。」此時他才知道,早晨尚長子沒有來,是校長生怕他不去或者遲到,特地來督促他的。竹海答應即刻起來,窗外的校長才放心地走了。
竹海迎著火南風,透過窗戶,望著烈日烤焦了的田野,萎蔫了的無精打采的莊稼,心裡像一鍋沸騰的水。此時,他記起了昨天午後與尚文晤面的事,使他的這種感覺更為強烈。
昨天中午校長走後,幾天來舟車勞頓的竹海,倒頭便睡。醒來時覺得窗前有個影子在晃動,並且不時探頭向房裡張望。他起身推開門,那影子便晃了進來,原來是個白髮蒼蒼佝僂乾瘦的老人。竹海覺得有些面熟,但又無法從記憶的大海里,撈出他的確切的影象來。老人湊過來告訴他,他是尚文。這一下,竹海那塵封的記憶的閘門打開了,他就是二十多年前,他到過虎崗附中班工作時,相知最早、感情最深的朋友。他萬萬沒有想到,歲月的磨盤竟如此嚴酷,將一個熟識如手足的人打磨得如此面目全非,無從辨認。天哪,他,他還不到五十,竟如此老態龍鍾!昔日那油亮的黑髮全白了之後,又轉而略帶枯黃,有如幾經霜雪摧折的茅草;那張白皙而略胖的孩子臉,如今竟變得如此黑瘦,顴骨稜角突起,竟如峭壁懸崖;那大而圓的烏亮的眼睛,如今已深深凹陷下去,仿佛兩眼枯井;那竹筍一般的頎長的身軀佝僂了,如今酷似夏日乾涸的田野上一株萎蔫的莊稼。二十多年來淒風苦雨的摧殘,使他完全改變了容顏,他又怎麼還能認識?
竹海記起當年到過這虎崗中學工作時,尚文在離過虎崗附中十多里的洪家院完小工作,兼任過虎崗區教師團支部書記。是酷愛讀書這根紅線,把他們緊緊拴在一起。他們一見鍾情,周末假日,就泡在一起,說《史記》,評李杜,學牛頓,不久,他們的感情就勝過親兄弟。
一個星期四的下午,尚文到過虎崗附中開教師會。會後,他約竹海周末到他們學校去玩,並神秘兮兮地說,他要用竹海從未吃過的「山珍」招待他。洪家院完小原來是竹海的恩師洪鷁老師的宅院,他早就想去看看。尚文的盛情的邀請,正中下懷。周末無事,放學以後,他買了瓶酒,捅在褲兜里,便信步向洪家院學校走去。
一邊問路一邊走,皓月升起來的時候,竹海走到了洪家垸完小。洪家宅院背靠大堤,面南是廣袤的綠色的田野。宅院圍著高高的圍牆,高聳的大門上有碉樓,門楣上書寫著「芷園」,門的左側掛著塊「洪家院完小」的牌匾。進門後,一條石板鋪成的長長的甬道,直通到裡面的庭院,讓人能形象地理解「大相逕庭」這個成語的含義。庭院中有三進五弄深宅大院,最後一進大院正中一弄聳出一間高樓,尖頂,覆以稻草,四面開著寬闊的玻璃窗,似亭台,如鶴立雞群,與整個宅院的建築絕不相類。正宅兩端,廂廡相連,十分氣派。石徑一旁的籃球場內,擺了一張方桌,桌上供著個燃燒旺盛的炊爐子,爐子上的大蒸缽里,滿滿的一缽菜餚,在劇烈地翻滾,蒸騰的裊裊的熱氣,逸出一種讓人饞涎欲滴的奇香。火爐兩側對放著兩碗斟得滿滿的酒。桌旁沒有凳子,看來須站著豪飲了。明晃晃的月光如瀑布似的傾瀉下來,不禁讓他想起了「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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