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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花在別人眼裡是西施,是公主,可在他們家裡不算個啥,家裡人百般寵愛的是秋瓜,是靠他延續香火的帶把的小尤瑜。只有小尤瑜,才是他們家裡的小皇帝。尤爸年過半百,才得此貴子,一家人視之為心頭肉,掌上珠。他一笑,大家眉目舒展;他一顰,人人心頭緊張;他打個噴嚏,就會刮颱風,海上頓時會掀起排山倒海的浪。他要玩月亮,大家爭著上九天;他要戲蛟龍,人人搶先下五洋。記得一年的中秋節,尤爸買了兩個月餅,尤媽給尤瑜一個,另一個家裡六個人分,可是尤瑜還是眉頭結疙瘩,滾地瞎哭鬧,大家沒法,只好誰都不嘗全給他。尤瑜不是蒙古人,可是,他就生就一副蒙古人的脾性,從他出生的那天起,就在「馬」背上過日子,這這種奇特的兩腳「馬」,就是他們一家人。父母、姐姐,每時每刻,總有一個人輪流背著他。他要「奔」,這「馬」就得「馳」,他要「騰」,這「馬」就得「躍」;他要你學狗叫,你就不能作雞鳴。直到小學四年級,上學來去還是騎著「馬」,即使別人笑話也不顧。全家人都想他多讀些書,可他就是不讀書。他坐在課堂里,就像個轉動的陀螺。新書才發下三天,本本書的封面全撕下,摺紙鳶,做飛機,狂跑放飛笑嘻嘻。老師強逼他聽講,他不是睡得口流涎,就是嚷說頭痛要炸裂。最使他分心的,還是專注女孩子,上課望著她們痴痴地發愣,下課混入她們隊伍里同嬉戲。她們想上山,他就跟著爬坡;她們要洗手,他就到河裡去提水。她們罵他不要臉,他卻認為,罵是夸,打是愛,不打不罵才奇怪。別人戲謔地說他,只有女孩子上廁所,他才不敢跟著去,說他是尤家豆腐店用豆腐渣製作的臭豆腐。他卻百思不得其解,傻乎乎地回答,「野男子就是臭,俏女孩分外香。跟著女孩兒走,只會香,怎麼會臭呢。」

第一章晨興憶夢(上) 10鞋匠巧運蓮花舌,冬梅續學天地寬(一)

尤家豆腐遠近聞名,生意紅紅火火,的確賺了很多錢,可他們還是勤勤儉儉,粗布衣裳糙米飯,月一十五才開葷。尤爸白晝挑水,夜晚磨豆子,老牛拉車,不知疲倦;尤媽濾豆漿,點豆花,半夜未睡,雞叫頭遍,她又起了床。幾個女娃,劈柴,燒火、一刻也不閒。尤爸、尤媽累死累活就是為了一個目的,多賺一些錢,多置幾畝好水田,給寶貝兒子留下一份好產業。至於女孩子嘛,衣,可以穿好點;書,只能少讀點。書越讀得多,花錢也越多;少讀書,就能多幹活,多掙錢。女孩子的書讀得再多,全帶到婆家去了,白花花的銀子,不就全打了水漂?她們上幾年小學,能認識自己的名字足夠了。這是尤家老祖宗定的規矩,這是她們老天註定的命運,要想改變這一規矩,除非東流的昆江水從此向西。尤爸乜斜著瞅著女兒們時,經常這麼想。

不過,尤爸的這條鐵鑄的規矩,碰上冬梅,砸箍了。小學畢業時,她的成績全校第一,她朝思暮想要升學。老師也極力鼓動,為此,校長、老師,走馬燈似的造訪尤爸,可是,尤爸的這張鐵門,還是關得嚴嚴實實,任憑你怎麼推搡,也不露一絲一紋的縫隙。而冬梅也不是省油的燈,不讀書,她這盞燈不發出明晃晃的光亮,她就不甘心。尤爸說不準,她就哭,就鬧:「考十幾、二十幾名的,都升了學,我考第一倒要留在家裡!天下哪有這號理?」尤爸明知自己理虧不吭聲,覺得讓她哭夠鬧足就沒事。誰知她老是哭不足,鬧不夠,並且從此不起床,不梳洗,不吃飯,哭腫的眼睛,像兩個燈籠泡,消瘦的身子像根枯柴棒,可她還是哭,還是嚎。尤媽見了,刀絞心肝一般痛,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聲聲哭:

「死老頭子,女兒考第一,為我們爭了氣,你怎麼心如鐵石,這般無情義?這丫頭心高氣傲,意志堅定,再讀幾年,肯定會有大出息。」

其實,女兒哭鬧,尤爸也頭痛心焦。加上尤媽這一哭,心也軟了許多。但他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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