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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瑜走得很慢,可思維的車輪卻在飛速旋轉:雷爺爺這麼恨他,那麼,池新荷一定更會視他如仇敵。如今她高傲站在雲端,俯視下界,他草芥不如,怎麼還會理睬他?一虎當關,萬夫莫開,雷爺爺守在這裡,他重遊蓮師的美夢當然成了泡影。想到此,他覺得天上不見星月地上沒有花,眼前漆黑一片,碰上的一切全是刺。和煦的太陽與溫暖的春風的撫慰,對他來說,已是昨日黃花,今後只會有鄙棄的白眼、侮辱的雷霆和冰雹般的咒語,他在人前再也抬不起頭。

他回走到小溪的鞦韆橋上,小橋是那樣孤苦伶仃,搖搖欲墜;橋下的淙淙溪水,訴愁泄怨,哀婉淒絕。八年來,他在小橋上來回走過千遍百遭,他與池新荷默契同行、攜手顰笑的往事,歷歷在目。他怨池新荷翻臉無情,更恨自己莽撞混帳,將燦若朝霞、美如春花的同窗義、兄妹情,徹底毀滅。八年來,他與池新荷共同精心建造的聖潔的、完美的、芳香四溢的友情伊甸園,已讓自己的驢馬的蹄爪,踐踏得面目全非。在這裡,今後他只能聽到馬嘶驢鳴,再也見不到往日的似錦繁花。落花不可重綴,覆水也難再收,與池新荷再續同窗高義,兄妹真情,已成了一場春夢!

第二章晨興憶夢(下) 12 再訪蓮師備遭羞辱;身陷泥潭亟伸援手3

他心裡盪著鞦韆,發瘋似的在鞦韆橋上,走過來,走過去,只想尋覓到一丁點他們往日在橋上往還的蛛絲馬跡。可這些,這些都被橋上的悽厲的風、橋下的無情的水,吹盪得了無陳跡。突然,突然他發現了一個與此相關的東西——橋下溪邊綠茵茵的草叢中,躺著一隻正像賴昌泛著黃油的瘌痢頭一樣的讓人刺目噁心的骯髒的木桶。就是這隻讓他心碎的木桶,將他與池新荷清如明鏡的真情的水,攪渾弄髒,以至今天臭不堪聞。他一見到它,就像見到了賴昌。仇人想見,分外眼紅;恨從心底發,怒向膽邊生。他發誓要用最嚴厲的手段,懲治這無惡不作、心如蛇蠍的瘌痢頭。於是,他咬牙切齒,怒目圓睜,縱身一躍,跳進橋下的草叢裡。溪中淤泥陷沒了膝蓋,他站立不穩,就一屁股坐在淤泥中。由於他跳下去的衝擊力大,污濁的泥水向上沖濺,他的襟袖間、嘴臉上、頭髮里,沾滿了泥水,活像暑天從污泥里滾過後爬起來的豬。可此時,這一切他全然沒有察覺,只專注那隻與他八輩子有仇的破木桶。他掙紮起來,使出吃奶的力氣去踹踏。一邊踹,一邊罵:

「死瘌痢頭,臭瘌痢頭!老子,老子今天叫你見閻王!」

他把木桶當賴昌,將滿腔仇恨全發泄在這隻木桶上。由於用力過猛,又跌倒了,他又爬起來,又猛力踹。半年多了,日曬雨淋,破木桶的篾箍早已枯朽,哪裡經得起他瘋牛般的鍥而不捨的猛力攻擊?幾腳踹下去,木桶被踹成四頁八塊。他又跳起來奮力猛踢,木片被踢到了小溪下游老遠老遠的水面,七零八落地打著水漂,過了一陣,什麼也不見了。他像個泄了氣皮球,躺在爛泥上。可這時正是隆冬,一會兒,他就覺得寒冷割肉啃骨,他只得有氣無力地爬到溪北一塊當陽的地方躺著,捶著胸,扯著頭髮,一時哀聲嘆氣,一時號啕大哭。此時,他才發現,一雙赤腳流著血,原來他從深泥里拔出腿時,鞋子襪子全陷落在泥中,腳被泥沼中的砂石割破了。不過,他不惋惜,也不覺得痛,他認為這是他與木桶戰鬥、取得偉大勝利、應該付出的代價。他躺在陽光下的干地上,比起滾在稀泥里來,還滿舒服。可他還沒有得意片刻,比這破木桶更破、更髒、更臭的殘酷現實,接踵呈現在他面前。

「嘿嘿,尤瑜,你發瘋啦!這麼冷的天氣,怎麼竟光著腳丫到溪溝里去摸魚蝦?」橋上傳來一種焦急而又柔和的笑語聲。他不敢張望,但辨聲音,知道這是池新荷在親切地呼喚他。

原來自池新荷的爸爸池中偉擔任了昆陽縣第一副主任之後,她媽媽也擔任了縣婦聯副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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