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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瑜,你太客氣了,幾個熟叫花子,何必這麼破費!要知道,這裡的消費比別處高几倍。現在我們已經是正式公民了,往後參加工作,要自食其力,再不能擺公子哥兒的闊氣了。」竹海端起茶杯,感慨殊深地說。

「匈牙利詩人裴多菲不是吟過『生命誠可貴,友情價更高』的詩句麼?我們同學兩年,肝膽相照,消費不高一點,豈不辱沒了我們冰清玉潔的友情麼?雖然,你我的處世哲學,涇渭迥異;性情脾氣,南轅北轍。但異中有同,我們都為實現自己的奮鬥目標,不倦地追求。說心裡話,你是我無法學習、也難以企及的偶像。如今一別,各自東西,再相見,不知在猴年,還是馬月。因此約你到這裡來,一杯清茶,略表寸心。切望我能在你的心裡,留下一點還不算太醜陋的影子。」尤瑜故意曲改裴多菲的詩句,莊嚴地站起來,委婉地表達就對竹海的友情的珍愛,流露出無限依依惜別之情。很有幾分淒婉,更多幾分苦澀。

「怎麼會各自西東?我們同窗還不到兩載,還有一年多,還會同坐一個屋檐下,你這不是在開玩笑嗎?」竹海喝了口茶,也站起來,深情地安慰他說,「你聰明靈巧,只要收住心猿意馬,目無旁鶩,專心致志,你什麼都能學會。再攻書一年,在班上,你定會名列前茅。事實上,這一年你隨意盪槳,輕舟已上溯中游。亡羊補牢,還是來得及的。」

「竹兄啊,高個子別寬矮子的心了,別妄再說癰疽紅腫之處,艷若桃李,糜爛之處,美勝乳酪了。『落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如今我在昆師的情勢正是這樣,難道『天』因同情我而『落雨』,讓我這個『遷客』『罪臣』『留』下嗎?」尤瑜眼裡噙著淚水,十分傷感地說。

竹海也深知情況嚴重,尤瑜處境艱難,也無限淒婉,默然無言。兩人目光對峙了許久以後,竹海十分關切地說:

「尤瑜啊!人生世上,千難萬難,獲得學習的機會最難。現在祖國急需高水平的建設人才,我們要下定『不到長城非好漢』的決心,把自己培養成出類拔萃的人才,使自己將來成為支撐繁榮昌盛的祖國大廈的頂樑柱。目前,你遇到的麻煩,確實是激流險灘。不過,暴雨過後天清朗,穿過險灘是平川。問題弄清楚了,你窄狹的心田,就會變得如海洋一樣寬廣。」

尤瑜對竹海的誠心勸慰鼓勵,並不表示感謝,反而大笑起來。左頰上暗紅的癍痕更亮了,且在不停地顫動,似乎在嘲笑竹海孤陋寡聞。不一會,他的笑的激流匯入了深潭,平靜下來了。他胸有成竹地說:

「竹海兄,你在我們同齡人中,是奇才,是梟雄,你是我心中永遠不落的太陽。也許你走的路無限寬廣,但我想也決非那麼平直;我也不覺得除此之外,別無他途。昨天目不識丁的戰士,今天成了百戰百勝的將軍;從來沒有拜過孔夫子的農民,今天不也當上了鄉長、區長、縣長,乃至專員省長?條條道路通北京,何必吊死在一棵茄子樹?我想清楚了,亦步亦趨跟著別人走,不管聞到的是香屁還是臭屁,總而言之都是屁;我輟學另闢蹊徑,走的也許是攀登懸崖上的荊棘叢生的羊腸路,百倍的辛勞和挫折在等著我。荒野之間,沒有鮮艷的玫瑰,但如果能摘到極不顯眼、別人不恥的野花,也是自己的。要是我繼續讀書,跟在你屁股後面轉,我永遠無法趕上你,超過你。走自己的路,應該是我最佳的選擇。我們的蘋果都將落地的,也許你的是甜蜜的大蘋果,我的只是酸澀的小青果。可是事物的發展往往不以人們的意志為轉移,也許陰差陽錯,你的大蘋果將墜入江河中,而我的小青果反而會著落到草地上。」

他說的話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他的說話像蓄足了力氣的駿馬,風馳電掣,看樣子即使百十頭牯牛協力拽拉,也不能使它回頭。何況他的觀點,確有無可爭辯的事實為依據,再辯,他也不會折服他。竹海雖然黯然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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