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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風一開始,一般人,特別是閱歷尚淺的年輕人,對於這種嚴酷的現實,察覺不到,誤入歧途的為數不少。他們認為,既然言者無罪,聞者足戒,那就可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說到哪兒,就說到哪兒。更有少數人,平日思想落後,工作吊兒郎當,目無組織紀律,平日曾受到過嚴厲的批評。他們為了泄私憤,惡意攻訐。他們要求絕對民主,大鳴大放,大字報滿天飛。他們以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可以不負責地亂說,一時一些無知妄說,甚囂塵上。但是,老馬識途,在舊社會的泥途上艱難地跋涉了幾十年的林鎮南,感覺就非同一般。他曾是北大歷史系的高才生,他深知說難,禍從口出,歷朝死諫者比比皆是。血淚斑斑的歷史警示人們,不三緘其口,就可能大禍臨頭。如今雖然解放了,指導我們思想的是馬列主義,領導我們事業的是,大家都在努力為人民的利益奮鬥。可是身居各級領導崗位的也是實實在在的有血有肉的人,他們也都有七情六慾,時間或長或短,他們也是從舊社會那口大染缸里走出來的,他們的頭腦里或多或少殘留著舊思想的尾巴。高級幹部在革命的洪流中接受了長期的戰鬥洗禮,頭腦里舊的污漬洗刷得較為干盡,而剛參加工作或工作年限不長的,這種污漬就沒有洗去多少,甚至於原封未動。別人對他的不留情面的解剖,甚至是胡砍亂割,他們怎麼能忍痛公正地面對呢?到頭來他們必然認定言者有罪,而且罪不可赦。連本帶利,要別人加倍償還他認為是別人對他們的傷害,勢必反過來胡砍亂殺,將你置之死地。現在學校里一些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有如大江大河,波浪滔滔,一個勁兒叫嚷鳴放。這些人如果不懸崖勒馬,不立即遠離這多事的江河湖海,他們勢必會被洪濤吞沒。他怎麼也不能讓尚文與永遠他們成為這場運動的犧牲品?可他們如今卻嬉戲弄潮於湖海之上,根本沒有察覺到水底的潛在的危機。當務之急,就是要喚醒他們,讓他們遠離別人設下的圈套。因此這些天他無時無刻不在冥思苦想讓他們脫離陷阱的辦法。
開學後一個月後的的一個周末,雨雖然還是下過不停,但一隊男女青年,還是和往日一樣,笑笑鬧鬧來到了林老家裡。要是在過去,林老會笑呵呵地迎出門,可如今他們走過前幢的鋪面,又過了天井,還不見他的身影。大家都好生詫異:
怎麼啦?我們的;教頭;怎麼啦!徒兒們已升堂入室,怎麼還不見他的蹤影?
孩子們,到這裡來坐吧。哎,人老了,病魔就纏著他。林老師這一向每天從學校里回來,就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我正在給他熬藥呢。天氣還冷呢,快過來烤烤火吧!廚房裡飄出春媽淒婉的哀嘆。
大家穿過光線陰暗的過道,來到廚房裡。只見春媽愁眉不展地在坐火爐旁。火爐上紙蓋著的砂罐上,如煙的蒸氣裊裊升騰,空氣里散發著一股濃郁的藥香。
春媽,我們年輕人就是一盆火,丟到水裡也能淬得響,還烤火幹什麼?我們先去看看南爹。藥熬好了沒有?我們順便把藥帶上去。
每逢許多人在一起,歐晴總喜歡尖嘴出頭,代表大家說話。聽說藥煎好了,她拎著藥罐走在前面,又要彭芳拿了個碗,池新荷端著杯漱口水,去看林老師。一行人一字長蛇般爬上木樓梯,走進了林老的臥房。臥房南面的窗簾已經放下,又是陰雨天,房裡黑黢黢的。兼之床上掛的蚊帳染藍了,乍進房裡,什麼也見不到,只覺得有一股很濃很濃的煙味。聽到林老的哼哼唧唧,才知道他睡的地方在窗戶的對面。春媽略微拉開窗簾,撥開蚊帳。他們才看到林老裹著條白頭巾,被子嚴嚴實實地捂著,氣喘吁吁。床前一個香爐煨著檀香,一縷青煙裊裊向上,漸上漸淡,悠裊至約一米處,完全消散了。大家看到這種淒傷的情景,個個心冷鼻酸,尚文、永遠禁不住簌簌地流下了傷心的淚水。大家不約而同地感到,人的生命真如這股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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